陳唐準備在虢若縣逗留一晚,明早再取道上京城。
悅來客棧那邊不好回去住了,怕有人蹲在那兒守著,所以他另覓住處。
縣城里頭,當然不止一個客棧,只是另外的地方條件比較馬虎罷了。
陳唐也不講究,很快,就在城西區域,找到了一間幽靜的小客棧,有個名堂,喚作“如歸客棧”。
應該是取自“賓至如歸”的意思,但從字面意思理解,聽著并沒有那么好,畢竟“視死如歸”,也是這么說的。
這店只得七、八間房,頗為陳舊,由于平時疏于打理,聞著有一股霉味。
其實即使那悅來客棧,環境條件同樣好不到哪里去。也就三十塊一晚,跟五十塊一晚的區別。
吃罷晚飯,陳唐便回房間休息,太早睡不著,直接盤膝坐著,調息養氣。
時間悄然過去,將近子時,陳唐若有所覺,忽然睜開眼睛。
房間內一片晦暗,饒是他練氣略成,視野也無法穿越黑夜,朦朦朧朧的,難以視物。
他盯著關閉的房門方向,似乎覺得外面有東西。
這完全屬于直覺,由于天人之氣的加持,所表現出來的超越常人的感覺。
好一會兒,并沒有聽到什么動靜。
但陳唐不敢掉以輕心,慢慢將劍匣背負到身上。
沙沙沙……
輕微的聲響,好像有老鼠走過。
但絕對不是老鼠。
陳唐凝神靜氣,他自問離開衙門后,到吃飯投宿這段時間,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狀況。
那么,外面的境況,是偶然發生的?還是為他而來?
咿呀咿呀!
外面風似乎大了起來,吹動著老掉牙的窗戶,發出陣陣怪異的摩擦聲。
陳唐依然不動。
沙沙沙……
有東西從門縫底下進來了。
其站了起來,一步步走近,很快顯露出身形,是一個人的輪廓,仿佛窈窕,婀娜多姿的樣子,是個女子形態:
“公子,公子可需人陪?”
聽到這句嬌膩的話語,陳唐差點忍俊不禁,本來詭譎的氛圍被破壞殆盡。
那女子越走越近,來到了床邊上,看得分明些了,但見她長發披肩,一身青色羅裙:“公子,奴家覺得好冷,你抱抱我……”
“裝神弄鬼!”
陳唐沉喝一聲,突然出手,一記爪功抓出,直接抓向女子頭顱。
他突然發難,出手凌厲,啪的,抓個正著,捏勁蓬發。
唰!
手中突然一輕,哪里有什么女子?只得一張紙人兒抓在手中,上面描繪得形神畢露,正如顯化出來的青衣女子一般。
“公子好狠心,不懂憐香惜玉,抓得奴家好疼!”
紙人兒張口說話,一副撒嬌狀。
陳唐眉頭一皺,忽而問道:“胡家二小姐?”
紙人兒沉默了下,隨即噗嗤一笑:“嘻嘻,先生還是挺聰明的嘛,這么快便認出奴家的聲音了,莫非對奴家念念不忘?那可不行哦,男人太花心,會被挖出心來的。”
陳唐問道:“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畫皮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一眼便看穿了,有甚稀罕的。”
紙人兒嘴巴張合,傳出胡不喜的聲音。
陳唐默然。
其實他也知道,畫皮面孔,絕非天衣無縫。正如那隱身符一樣,效果優劣,往往相對而言。遇上行家了,就沒有多少用處了。而胡不喜出身不俗,勘破畫皮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胡不喜笑道:“先生果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居然學會武功了,練得還不錯的樣子。嗯,讓我猜猜,是我姐姐教你的?”
“不是。”
陳唐答道。
“哦,那就奇怪了……難道是九叔教你的?”
她所說的九叔,乃是浮生道人。
陳唐正需要一個由頭,便道:“不錯。”
反正浮生道人教了他隱身符,算是半個師傅了。用道人來當擋箭牌,不用解釋那么多。
胡不喜道:“怪不得呢,嘖嘖,看來你運氣不錯,我看好你,有吃軟飯的潛質。”
陳唐臉一黑:“你是專門來找我聊天的?”
“不,我是來嚇你的。”
胡不喜大方地承認道。
陳唐冷笑:“二小姐這樣做,有意思?”
回想起在胡家莊的經歷,飽受捉弄,實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雖然是可憐的前身遭受的,而且若是沒有那一摔,可能都無法發生靈魂穿越之事,但怎么說呢,既然來了,就不可能再當受氣包。管你千金小姐,還是貌美如花,哪里涼快哪里呆去。
胡不喜嘻嘻笑道:“正因為沒意思,所以才要搞出些意思來。”
陳唐不知她躲在那兒,也懶得跟她多說:“二小姐自重,回家去吧。”
胡不喜幽幽一嘆:“本來嚇你一嚇,我就會回家的了,但嚇你不到,我又不甘心走,先生,你說怎么辦?”
陳唐奇問:“你為何一定要來嚇我呢?世界那么大,那么多人,你可以去找別人。”
胡不喜道:“別人怎么能跟你比?我姐姐從沒有送過禮物給男人,卻送了你一方玉硯,我就好奇來看看,你到底哪里好了。”
陳唐正色道:“我給你姐姐讀了七天書,所以她贈送玉硯,如此而已。”
胡不喜曬然道:“我當然知道你給她讀了七天書,若沒這點恩義,我早直接把你脖子給擰斷了。”
陳唐覺得這位胡家二小姐腦子實在有點問題,刁蠻任性,當真是名副其實,讓人“不喜”,果然爹娘不會起錯名,當即道:“你現在看也看了,嚇也嚇了,便請回吧。”
胡不喜道:“我剛才說了,沒嚇到你,不甘心。”
陳唐眉頭一挑,把手中紙片人放到地上:“那我讓你再嚇一次。”
“嘻嘻,先生真好!”
紙人兒搖搖晃晃站起,漸漸豐滿起來,又變作青衣女子,披頭散發,慢慢湊近,突然撩開長發,露出面目,正是一副七竅流血,舌頭長長吐出來的吊死女鬼樣子。
如果換了別人,這模樣的確有幾分可怖,但落在陳唐眼中,他終于忍不住,失聲笑出來:“二小姐,你還是回去化個妝再來吧……”
“可惡!”
胡不喜氣呼呼地說了聲,紙人兒隨即化成一道青煙,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