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接連三天,在寧州郡中,楊臨鶴都以高規格宴請欽差一行,山珍海味,美人歌舞,顯得其樂融融,一團和氣。
涂山不悔與陳唐遠赴寧州,此行事關社稷大局,自引得無數人關注。
在此期間,一只只信鴿飛舞,一道道消息傳出。
很多人心里都明白,寧州,一定會有事情發生。
以楊臨鶴的脾性,他怎么可能做到與殺子仇人推杯換盞,歡樂共處?
反觀陳唐,其既能平定復雜紛亂的潘州,當胸有溝壑,絕非等閑之輩。這次愿意陪欽差下寧州,置身于險地之中,那么他又是作何打算?
對外的說法,是欽差大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義,讓陳唐以社稷為重,動身前往寧州,放下過往芥蒂,給楊臨鶴賠禮,杯酒釋恩仇云云。
但明眼人都清楚,這只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說辭罷了。
人們寧愿相信陳唐是被迫無奈,不情不愿的,畢竟他在朝野上沒甚背景根基,只靠著涂山氏一脈,而欽差大人恰是涂山氏的代表之一,他開口,陳唐怎能不從?
這個解釋倒是最合理的。
作為傳承世家,涂山氏的實力一直為人低估。況且家族之中,多為女性話事,更為人所看輕了。
女人嘛,下得廚房,入得廳堂,提供出入而已,能做什么大事?
然而近一段時日,在和黃家的斗爭中,涂山氏大放異彩,一舉展露鋒芒,讓人頗感意外,從而真正認識到,這個半種世家的能量,竟如此的深不可測。早經營得井井有條,影響力無處不在,只是平日里,并沒有打著涂山氏的旗號和名義行事,不為人知。
如此一來,對于涂山氏的地位和影響力,就得重新評估。
天下間,很多事情,很多人物,當其出現在特定的時期內,一舉一動,都會引起廣泛而觀點不同的解讀,總覺得該行為背后,哪怕最細微的情節,也包含深意。
因此,朝野上有人得出結論,是涂山不悔開口,促成陳唐的寧州之行。而到了寧州后,若是楊臨鶴態度強硬,對于自家兒子的死,一定要給個交代的話,那么陳唐很可能就會被涂山氏推出去,成為犧牲品。
所謂“犧牲”,倒不是一定要陳唐去死,罷官歸鄉,貶為庶人,都是可以的。
當然,一旦陳唐丟了官身,功名之類,也很容易被剝去。
到了這等田地,陳唐的命運去向,就由不得他把握了。
這些,都是朝野上為官者的經驗心得,一套一套的,盤算心機,步步為營,乃當政重要的手段之一,必須掌握的。
也就是說,他們以己度人,對該事件進行解讀,卻不知道,陳唐之所以同意南下,其中的一個原因,只是為了與涂山不悔游山玩水,增進情感而已。
再想得齷蹉些,便是要找個機會生米煮成熟飯,把事兒辦了。
只可惜,直到進了寧州,那機會仍未等到,好生著急。
這日,楊臨鶴單獨約請涂山不悔,到將軍府議事,商討軍權歸屬的問題。
此事乃是重中之重,非常緊要。
吃喝玩樂了兩三天,終于轉入正題了。
楊臨鶴只與涂山不悔商談,陳唐身份特別些,嚴格意義上,他并沒有參加協商的資格,他本還想著趁機出去轉轉,好好欣賞一番寧州的景致。
江南之地,不同中北各州郡,在時局最為緊張的時候,也未曾發生過兵禍,總體而言,相對穩定,依舊繁華。因此那時候許多難民,紛紛南下,逃到這邊來。
而今雖然秦州、潘州等地已經平叛,安穩下來。但對于逃難的人來說,他們在南方落腳,有了一口飯吃,不少人都不愿再回去了。只有家業基礎在老家的,不舍得放棄,才又收拾行裝,返回故土。
陳唐出門的時候,被人堵住了。
足有數百兵甲陳列,把所住的地方團團圍住,氣氛頗有些緊張。
領兵的是個虬須將軍,身材寬厚雄壯。
陳唐笑了笑:“這位將軍,此為何意?”
虬須將軍不回答,倒是另一個人縱馬過來,是個女子,識得的,楊家小姐,楊秋雪。
回想昔日,楊氏兄妹來到南服縣收買人心,楊秋雪看中了胭脂馬,同時看中了陳唐。
楊秋雪容顏算漂亮,又是大統領的女兒,娶之為妻,等于抱上一條大腿。
看著,似乎不錯。
不過楊秋雪品行不端,多面首,性情又兇暴,仿若母老虎般,想吃她的軟飯,卻是不易。
更重要的是,陳唐很討厭被人逼著吃東西,即使餓了,也不愿意低頭彎腰、奴顏婢膝地去吃。
于是乎,雙方起了沖突。
楊氏兄妹本想著以勢壓人,任憑陳唐如何掙扎,最終也只得俯首稱臣,歸于楊家門下。不料陳唐直接來了個“破釜沉舟”,連官也不做了,一劍斬了楊子楚,血濺五步。
當其時,陳唐還想著一不做二不休,連這個惡毒女子一并殺了的,不過在場兵甲不少,拖了時間,等城門緊閉,封鎖起來后,再想殺出城就不容易了。
這才收起殺心,騎著胭脂馬沖出城。
兜兜轉轉,在這寧州郡中,居然又與對方碰著了。
說是碰著,看這陣勢,肯定是人家沖著他來的。
陳唐背負雙手,冷眼相看。今時不同往日,他不再是寧州管轄下一個小小縣城的七品縣令,而是潘州巡撫。雖然離開了潘州,但品階不動。
楊秋雪見著陳唐,當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神情猙獰起來:“姓陳的,你即將要大禍臨頭了。一會之后,看你還怎么神氣得起來。”
陳唐微微一笑:“楊小姐,難不成你改行去當算命的了?”
楊秋雪咬牙切齒:“我父親已經在和欽差大人交涉,要把你拿下治罪。”
陳唐衣袖一拂:“國之大事,你一介女流知道什么。要是在潘州,你胡言亂語,我直接抽你嘴巴。”
楊秋雪聽著,更是大怒,恨不得立刻就命令兵甲上前抓人。不過在確切的消息沒傳來之前,卻不好動手:“國之大事,哈哈,正因為如此,你覺得圣上在你和我爹之間,會選擇誰?你真是個傻蛋,天真得要命。”
陳唐不愿與她爭辯這些沒有多大意義的事,轉身入屋,留給楊秋雪一個瀟灑的背影。
楊秋雪在外面看著,氣得直哆嗦,臉上的粉都在掉:好,且讓你再得意片刻,很快,你哭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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