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兒,你先留在劍州,等先生做完現下的事情,再回來接你。”
“先生,萍兒要什么時候才能幫到你呢?”
萍兒有些沮喪。
大路上。
周乙聞言,溫和問道:“你陰陽魚畫的怎么樣了。”
萍兒默默地道:“還差幾分。”
說完,他道:“就算萍兒能畫出天象境的陰陽圖,仍舊幫不上先生多少。”
他抬頭看向了周乙,忽然道:“我想學習溫華師兄,先離開先生的身邊。”
周乙聞言,意外的看向了萍兒,道:“離開我?”
萍兒默默地看向了身后的大路和山水,道:“光畫出陰陽魚是不夠的,先生教我看三年江湖,萍兒想畫這個江湖。”
周乙聞言沉默少頃,旋即露出笑容,道:“好。”
萍兒離開了。
這個今年才只有十三歲半的孩子,也如溫華一樣,暫時離開了周乙的身邊。
周乙目光看著萍兒背著畫框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間,他微微抬頭,看向天空,目光之中流露出復雜。
周乙閉上了眼睛。
這個孩子,真的很好。
但是!
他睜開了眼睛,再睜眼時,雙目已是一片毅然。
一路行來已到如今,這件事情已經布局一半了,容不得他再去想其他。
掠奪此界元氣之行,已是必然。
他的創世大道,元氣是必須要有的必要條件。
周乙轉頭,雙目之中已經是澄凈一片,再無雜念。
“萍兒,抱歉了……”
隨后,他獨自一人往武當山一行。
對于黃龍士還有張家圣人的目標,他都是一清二楚,這些人的計劃,說到底都是想讓人間擺脫天上仙人的掌控。
這也是雪中這個世界最深藏的大主線。
在這個世界,江湖廟堂之間的爭斗,都是一個個小故事,真正的世界主線,在于成仙之后的仙人垂釣人間氣運,將人間氣運視作增補自己的魚塘。
此世界自從有人以來,便有修行,從八百年前的大秦皇朝,到四百年前的大奉王朝,再到大奉二世而滅之后的四百年春秋亂世,到如今的離陽。
這近千年以來,世界誕生了許多陸地神仙,打開天門后,就成了仙人。
仙人也是人修而成,到了天上,也有了勢力之分,仙人之中的強者,獨霸一方稱之為帝!
按照原著之中揭露的幾位帝來看,出現了白帝、赤帝、還有真武大帝,這個世界應當是有類似于五方五帝之類的五帝。
西方白帝,東方青帝,南方赤帝,北方黑帝,也就是北方真武大帝,再加上中央黃帝,正應了一個五方五帝的世界觀。
這些帝也是人修成,譬如北方真武大帝就是八百年前的秦朝皇帝修成。
原著中有文,他生前以大秦在人間稱帝,死后又被尊為天上真武,不但坐鎮北方天庭,而且執掌半數兵戈。
而這位真武大帝又為什么數次轉世人間呢,在轉世為此代徐鳳年之前,之前又有無名道人轉世,四百年前那位制定一品四境的高樹露,就是為那無名道人所封印。
這就牽扯到了仙人垂釣氣運了。
仙人都是人修成,到了天上之后,仍想插手人間之事,將人間視作可增補自己的魚塘,這是一大部分仙人的心態,畢竟他們已經超然生死。
可仍舊有一部分人認為既然成仙了,就莫再插手凡間之事。
長生不死還嫌不夠,仍要垂釣人間氣運?
這一部分人就和張家圣人以及黃龍士一樣的心思,在天上,這位真武大帝就是如此心態,所以,他才會數次轉世下凡。
也有白帝轉世王仙芝,鎮守天門,坐鎮江湖,威勢下凡仙人。
更深一層都是想讓人間事人間了,仙人莫插手。
在原著當中,最后是真武轉世之徐鳳年散盡人間氣運,合武當八百年一出之李玉斧,為人間關上了天門,從此,讓天上仙人,再難插手人間之事。
周乙此去武當山的路上,心內自語,道:“這仙人布局人間,垂釣氣運一事,等收官的時候,便順手一并解決了吧。”
他一人獨行,速度自然快了很多。
很快,就到了武當山上。
今日,是真武大帝的誕辰,即便武當山有王重樓坐化在前,依然不減人落如織的游客,上香祭拜絡繹不絕,而且由于洪洗象接任掌教后,這武當的香火居然是越來越旺。
今日,忽地武當山太虛宮之中的一聲鐘鳴顫栗一響。
一剎那之間,那把懸掛在崖壁前的呂祖佩劍,竟然顫鳴如龍,無主飛舞。
頓時間,天際黃鶴齊飛。
武當山七十二峰脈的云氣盡數朝著一個地方涌去。
這就是周乙來到龍虎山看到的一幕。
而那位在丹房煉丹的陳繇此刻顫抖的雙手,連丹爐丹藥快要練廢都不管了,只是看著那七十二峰云氣,盡數涌向了小蓮花峰。
那是洪洗象清修的地方。
“小師弟!”
老掌教曾經留下讖言,要洪洗象一日不成為天下第一,就不得下山。
數個月前上代掌教王重樓坐化之前,洪洗象心潮翻涌,一步入天象。
歷時數月,今日又起異象。
所有武當山上的人都是看著那如龍的呂祖佩劍在武當山上飛舞游走,好似歡欣雀躍,如等待了大半千年的主人,終于回來了。
宋知命此刻留下了淚水,他看著小蓮花峰,喃喃地道:“師父,掌教師兄,小師弟他終于成為天下第一了。”
這一刻,頓時武當山上眾人,尤其是陳繇、俞興瑞等一輩人都是第一時間趕到了小蓮花峰。
而在趕到的時候,卻是驚異的看見了周乙早一步就在了。
周乙看見眾人過來,點頭致意,然后看著那半空之中的呂祖佩劍蟬鳴一聲,飛入了山坡上的一個騎牛小道士的肩膀前。
陳繇感嘆道:“今日,我也算是明白,老掌教會說不成為天下第一,就不讓小師弟下山了的原因,原來,小師弟真的是天下第一人。”
洪洗象是呂祖轉世。
周乙也是看著遠處走過來的洪洗象,內心沉默,他已經感受到了洪洗象此刻如淵似海般的氣質。
就算是分身六葉過來,怕也是不能夠和這一刻這騎牛笑道媲美。
騎牛讀書二十年。
一朝悟。
就是天下第一。
這樣的呂祖,這樣的洪洗象,這樣的天下第一,縱貫上下七百年!
連王仙芝也能穩壓一頭的騎牛小道。
周乙在心中自語:“這世間,目前,怕是也就只有那一襲紅衣,才能敗他吧。”
為了等一個女子。
轉世三次。
洪洗象看向了一個方向。
江南好,最好是紅衣。
他依稀記得徐鳳年早年上山揍他時候的嘲笑聲:“騎牛的,聽說你師父臨死前給你訂了條規矩,什么不成為天下第一,就不準下山,我看你這輩子都是不能下山見我姐了。”
他那時呵呵傻笑,道:“總能成的。”
那應該是騎牛小道十四歲的時候,山上來了一個穿著紅襖的小姑娘。
她嘻嘻問他:“小道士,你嫁給我怎么樣?”
小道士紅著臉吶吶不語。
臨走前,她留下了一句,“小道士,記住了,我叫徐脂虎,記得下山找我來玩。”
這些年來,洪洗象一直都在武當山上帶著,每天就是放牛、讀書,算卦,每日一小卦,每周一中卦,每月一大卦。
這一算,從那年算到今天。
每次的結果,都讓他望著那塊玄武當興的牌坊失神。
但這一次。
洪洗象終于露出微笑。
“今日解簽,宜下江南。”
說完這句。
洪洗象轉頭看向了周乙。
看向了周乙的一瞬間,洪洗象目光一閃。
周乙直接開門見山,道:“周某此來,只為借呂祖一劍,斬滅離陽國運,助殺南宮恨,事情是如此……”
洪洗象看了看周乙,又看了看江南,沉默少頃,露出微笑,道:
“你們玩你們的,用我出手的時候說話。”
說完,他又看向了幾位師兄,尷尬笑道:“師弟先走了。”
語落,他轉身登上黃鶴。
騎鶴下江南,只為一紅衣。
七百年修行,不為長生,不為天下第一。
只為等她。
這一世,終于等到了她。
“徐脂虎,我不是在你上山的那時候喜歡你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經喜歡你整整七百年了。”
黃鶴背上的小道士,目光露出追憶。
周乙看著洪洗象騎鶴而去的一幕,心中默默道:
“呂祖啊呂祖,這一世,你的確是等到了,可惜,卻醒的晚了。”
那徐脂虎,已然沒有多少時日。
這一刻。
周乙負手望天,目光平靜。
要不要……幫幫他們呢?
這個情字,真是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