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尋洪洗象之后。
周乙很快就和黃龍士等人再見面了。
這個時候,周乙看向了黃龍士身旁的一人,目色一閃,道:“這位就是你找來頂替李淳罡的?”
那白衣和尚微微笑道:“貧僧李當心。”
這位就是那位一生只修兩個禪的李當心。
王仙芝曾說三教修行,大天象境界被曹長卿占盡八斗風流,剩下一斗風流歸大指玄鄧太阿,另外一斗就是這位大金剛境的李當心。
大天象,大指玄,大金剛,這個境界又叫做三教圣人。
三教圣人是陸地神仙,陸地神仙卻不是三教圣人。
曹長卿,鄧太阿,李當心,這三個人可謂是當代將這三教修行達到了最巔峰。
尤其是李當心,他的大金剛號稱無人能破。
周乙看著他,目露意外之色,這位白衣僧當年和黃龍士下棋,被黃龍士以兩禪寺的僧人性命做賭,一怒踩出了一百零八道金剛印。
按理來說,他和黃龍士屬于不對付的人,居然也能被黃龍士請來。
黃龍士顯然是清楚周乙疑惑什么,他和這位白衣僧的恩怨并不是秘密。
這位老人拄著木杖,咧嘴一笑,道:“大師心懷蒼生,老夫只需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自然能說動他解救眾生水火。”
李當心翻了一個白眼,道:“老黃毛別說虛的,快些說什么時候開始,貧僧還急著回去給媳婦做飯呢。”
白衣僧人李當心,又叫做李沒禪,兩禪寺僧人,卻結了婚,有妻女。
按照他的話:
這世間有你,天下無禪。
可謂是最會說情話的和尚了。
周乙看著黃龍士,略微點頭,不愧是一雙利嘴挑動天下的黃龍士。
黃龍士面對李當心不講情面的話,卻是呵呵笑道:“還要等一會兒,初代圣人也帶來一位道家圣人,等他們來了,就能開始了。”
正說著,天空兩道云卷落下,其中之一正是初代張家圣人張扶搖。
另外一位道袍羽巾,仙袂飄飄,道骨仙風。
李當心微微抬眼,很是意外,道:“北莽國師,麒麟真人。”
北莽的人居然來到了離陽。
黃龍士嘆道:“南宮恨已然觸怒天下,是人間之劫,北莽來人也絲毫不奇怪。”
周乙看向了李當心和袁青山,目光中帶著一絲尋味,卻沒多說話。
軒轅敬城早已經在周乙先一步到了。
“人來齊了,南宮恨現在何處?”李當心看向了黃龍士。
黃龍士伸出手指,一指一個方向:“太安城!”
京城。
南宮恨居然到了京城。
袁青山道:“看來他也預料到了你們勢必會第二次找到他,到了太安城,是想要完美借用離陽氣運。”
李當心呵呵開口,道:“那老太監怕是不干。”
“南宮恨到了京城,你們要對他的氣運下手,作為獨占了另外一半氣運的太監,怕是這一次都要站在我們對立面了。”
黃龍士緩緩的道:“氣運護體不必憂心,南宮恨此次在劫難逃,到時自有人落他氣運,兩位只要記得到時候各自奪去南宮恨一片葉子便可。”
袁青山點頭,張家圣人已然給他說明了這玄天祖神葉的重要。
此物必須要分離九方,永遠也不要讓其重聚一人身上,才不至于出現一個可以毀滅人間的大魔。
“既然如此,那便出發吧。”
京城當中。
人如流水,羅織成群。
忽然。
天際云海翻涌,天空六道身影巍然出現在了太安城上方,引動了所有人的目光。
皇宮之中,皇帝趙淳和年輕太監同時變色,走出殿外。
“這些人都是……”
立刻,年輕太監一臉慎重,腳步一踏,赫然就出現在了六人的面前。
“初代圣人,黃龍士,周太乙,李當心,袁青山,還有一位軒轅敬城,你們,莫非南宮恨就在這里……”
徽山那一夜。
大戰的結果已經為天下人所清楚,眾多人只知道南宮恨在那一夜對上了五位強大的高手,最后被摘走三片葉子。
軒轅敬城成就儒圣的消息也飛快傳播天下。
眾多人期待的武評排行,并沒有因為這一戰出現什么變化,因為,那一戰是眾人圍攻南宮恨,并沒有見到周太乙一人單挑的局面。
所以南宮恨還是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
但所有人都清楚,那一戰沒有什么結果,后續肯定還有其他發展。
卻沒有想到,這才過了大半個月。
比那一夜還多了一人的周太乙等人,卻找到了太安城。
聽到年輕太監的問話。
黃龍士目光卻看著下方的太安城,開口道,聲音傳出:“我們都已經到了,南宮先生還不出來見面嗎?這可不符合先生的狂名。”
還沒等皇帝以及年輕太監反應過來。
魚龍大街的附近所有人,立刻聽到一聲陰沉笑意:“南宮恨也是久候了。”
立刻,一個狂霸人影一飛沖天,出現在了七人面前。
這一時刻。
太安城內的眾人皆不能平靜。
南宮恨真的就在京城!
而看天上的這幾人樣子,難道說,接續徽山那一夜的戰斗,這一次竟然要在京城展開?
皇帝趙淳立刻反應過來,頓時暴怒:“豈有此理!”
這些人把京城當做了什么地方?
上一次有南宮恨和年輕太監的一戰,便已是讓皇室顏面盡失。
這一次又來!
可是,天上的幾人,卻不會理會皇帝的心情。
因為,這皇帝很快就不是他了。
天上的年輕太監此刻變色,立刻道:“你們真要在京城大戰?”
南宮恨瞥了他一眼,此刻笑了:“這可是我專門為他們準備的決戰之地,我今日也想看看,你們再多一人,能否殺了南宮恨!”
忽地,在此刻。
周乙看向了南宮恨,同時看向了年輕太監。
一聲話語,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請呂祖借劍,助斬離陽國運!”
這一聲落下。
遠在萬里之遙的一輛馬車上。
洪洗象面色平靜的取出了背上之劍,說了一聲:“去吧。”
“你怎么了?”徐脂虎問了一句,又咳嗽了一聲,面色很白。
洪洗象握緊她的手,道:“沒事。”
而在京城。
這一聲,落在所有人的耳中,猶如平地生雷,晴天霹靂。
頓時,南宮恨有點不能反應的意思。
而那年輕太監卻是駭然變色:
“什么,呂祖?斬殺離陽國運!”
而此刻,最為震動的,卻是離陽皇帝趙淳,他立刻如遭雷擊,目呲欲裂,怒吼咆哮:
“亂臣賊子,放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這一刻,全京城震動!
這幾個忽然降臨在天空上的當時巨擘,不是為了南宮恨而來的嗎?
怎么,一開口,居然要……斬離陽國運!
還是請呂祖借劍!!
呂祖,七百年來的天下第一人。
這一刻,京城之內的趙家皇嗣紛紛目露惶恐,不敢置信的聽著這一聲話語,在他們耳畔回蕩。
同一時刻。
隱藏在京城深處的趙黃巢頓時心肺被氣得炸裂,再不能繼續忍耐下去,怒吼一聲:
“休想動我趙氏氣運!”
然而。
這一時間,天上的六人已經行動,分站六方,牢牢圍住了南宮恨。
李當心白衣當先,大金剛之力殺向了南宮恨。
其后是袁青山一指點出,大指玄之力不弱絲毫。
張家圣人,黃龍士,軒轅敬城三人引動大千氣象,風卷殘云,連同一氣,四邊八方都是天地之力,碾壓向了南宮恨。
這一刻,不管是趙黃巢還是年輕太監,都是在第一時間意識到絕對不能讓呂祖斬殺國運。
若是被斬了,死的不僅是南宮恨,還有離陽王朝!
自然也包括了與離陽國運一體的年輕太監。
這一刻,他們居然被迫和南宮恨綁上了一條線。
是以,根本容不得他們猶豫,立刻就協助南宮恨,加入了戰圈。
這個時候,他們沒有任何選擇了,只能選擇幫助南宮恨。
南宮恨能活,離陽國運就能活,年輕太監也能活。
年輕太監和趙黃巢迅速撲殺六人當中的兩人,想要為南宮恨分擔壓力。
面對從左側襲來的趙黃巢,周乙目光一閃,唇角添出冷色:“早想殺你了!”
四指點出。
一色電芒殺向了趙黃巢。
另外三色,一色殺向了年輕太監,另外兩色殺向了南宮恨。
心念一閃。
趙黃巢身死!
“老祖宗!”
皇宮之中的皇帝趙淳看著趙黃巢化作金粉墜落,嘴唇顫抖,臉色慘白。
一指點殺了趙黃巢,他死的和趙宣素一樣沒有絲毫波瀾。
但那另外三色電芒落在年輕太監和南宮恨身上卻是毫無建功,被二人體外的罡氣所阻擋。
年輕太監此刻專門挑上了周乙,同時對南宮恨大喝:“你我合力,共同度過此劫,在這京城當中,即便他們有六人合力,也并非多少勝算,先合力逼退這些人,你我再共同抵擋那呂祖之劍!”
可這個時候,周乙漠然道:
“你們沒時間了。”
那一劍,已經來了。
就在天上戰斗轟動一片之際。
東方飛來一劍,立在了皇宮之上。
這一刻。
年輕太監頓如雷殛噬體,怒吼道:“不準!!!”
他甚至不惜拼了命承受周乙一招須彌山印,也要撲向那一劍。
他要阻攔那一劍。
他能活兩百多年,在人間證就天人長生,全賴離陽國運供養。
可是,這一刻,他即便速度再快,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把劍。
在皇宮上方,滴溜溜的一轉。
這是晴天霹靂的再次震響。
轟隆隆。
太安城所有城樓都在發出悲哀的顫鳴。
聲音,響徹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真的斬了。
皇帝趙淳,登時眼前一黑,昏死不知。
京城中人都抬頭看去,只見肉眼可見的一道紅色巨柱,其內傳出一道悲憤龍吟。
而后,好似大樹倒塌。
那紅色巨柱徹底斷絕了和離陽王朝的聯系。
氣運被斬。
與國同壽的太監,登時全身顫抖,感受著全身如同潮水逝去般的虛弱感襲來,他的身軀快速老化,年輕的皮膚爬滿了皺紋。
下一刻,從空中跌落。
老死了。
而同一時間,張家圣人大喝:“緊逼南宮恨,合力一擊!”
空中六人頓時緊提浩然雄勁,方圓百里齊聞一聲轟鳴。
但也在同時,沒有人察覺到,周乙目光一閃,緊緊盯著那火運逃離的方向,送出了一道氣機。
這個時候的南宮恨,氣運一失,頓時被眾人一擊砸入地底深處。
隨后,是一個披頭散發的狂影再襲而上,是癲狂大笑。
“痛快!再來!再!來!啊!”
三葉之力,終于從南宮恨之身上爆發而出,頓時吞吸太安城方圓千里元氣。
“就是此刻!”
張家圣人頓時大喝一聲。
立刻,張家圣人,黃龍士,軒轅敬城同時頭頂祭出同樣的金色樹葉,各自散出強大吞吸之力,以三道神葉之力射住了南宮恨得三葉。
“快,摘葉!”
黃龍士立刻對著李當心和袁青山催促。
這二人好似也準備多時,當下閃身便至南宮恨頭頂,各自摘走一葉。
周乙奔向了南宮恨的第三片葉子。
然而,這個時候,一個清圣儒雅的男子卻出現在了周乙的先前一步,搶先摘走了那最后一葉。
是大楚儒圣曹長卿。
周乙頓在空中,看向了黃龍士,卻見他面色淡然,似乎早就埋下這一伏筆。
顯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再拿到南宮恨身上的任何一片葉子。
黃龍士聲音傳來,“周先生,望你有自知之明,這最后一葉,還是交由曹長卿保管的好。”
周乙面無表情:“不愧是黃龍士。”
但他心里,卻無由淡笑。
此刻,南宮恨先失去氣運加身,再失去最后三葉,即便如此仍不見狂色,面對眾人合力,鏖戰如瘋魔。
面對此刻加上曹長卿在內的七人合力一擊。
最后時刻了。
幾如油盡燈枯的南宮恨。
他雙掌運化,嘶啞之音緩緩吐出。
“收化運發!”
七人雄勁襲來,開天辟地一般的威力。
“一氣化……”
神話武招,終至極限。
最后的“九百”……
伴隨著重重身影跌落天空,成了永遠無法張口的二字。
這一刻。
太安城魚龍街上的眾人,看向了天空上墜落,砸在了那大街中央的黑白布衫的散發男人。
天上幾人也同時看向了那具狂人尸體。
當世六大強者盡出,配合呂祖之劍,以斬滅離陽國運為代價。
終于,斬殺了天下第一的中原狂人南宮恨。
但,這一刻的離陽皇室卻是如同寒冬降臨。
皇宮內外,冷風蕭瑟,遍室秋涼,如同入暮老人。
但,更雪上加霜的卻是,一襲青衣,來到了皇宮。
北涼王府當中。
李義山看著天空,張開口:“已經斬了。”
聞此言,徐驍一臉落寞復雜。
若他能再堅持幾年,一定可以為徐鳳年再拼一場。
他臉上露出了一個老人的無力,無奈笑了笑,深呼一口氣,“臭小子,以后,靠你自己了。”
李義山看著徐驍離開了聽潮亭。
這一刻,他看著這個王的背影。
他的背更低了,好似坑殺的那三十萬冤鬼亡靈終于要將他壓垮了。
最不忍看是英雄遲暮。
李義山雙目閃爍,這位北涼國士,心內喃喃:“王爺放心吧,此番是天意助北涼,元嬰定讓世子擔起比北涼王更重的……天下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