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天快亮才躺下,一會兒就被外頭嘰嘰喳喳的聲音給吵醒了。
“阿鄺!”他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阿鄺扶著腰小跑著進來。
“怎么回事兒?”白予坐起身。
“少主!”阿鄺一臉興味,“白馨蘭小娘子又來了,特意給咱們送早膳呢,剛才還特意問過您,您也趕緊去吧!”
白予皺皺眉,瞪他一眼,“去存義堂了嗎?”
阿鄺立即站正,“還沒。”
“趕緊吃了飯辦事兒去。”
言琢今日要和王路詳談一番,還要讓他找人去指認昨日動手扔他們東西的人。
阿鄺又揉了揉腰,他還想看戲呢,苦哈哈應了聲離開。
白予洗漱更衣完正往外頭走,聽見言琢屋子里還“噼噼啪啪”響,去窗戶邊往里一探,見言琢端坐在桌旁,一面撥著個破舊算盤,一面在紙上寫寫畫畫。
白予敲了敲窗,“不去吃早膳?”
言琢抬頭見是他,微微一笑,“你先去吧,我過會兒就來,今日早膳該相當豐盛了。”
白予反而從門口繞了進來,“甜果兒呢?”
“回何家去拿點東西。”言琢頭也不抬,手指動得飛快。
“一大早算什么呢?”白予低頭看她撥算盤。
言琢繼續忙著,“不是招工嗎?我想把何家兩個玉器鋪子重新開起來,需要做些籌畫。”
“這算盤哪兒來的?”白予看著她蔥管似的纖纖手指在黑珠子上快速撥動,像跳舞,真好看。
可惜算盤框木漆都剝落了,后頭還缺了半截口。
“讓芝芝管白家人臨時借的。”言琢不在意這些細節。
她還想早些回金陵,得在走之前把這玉礦的事兒安排好。
正埋頭算呢,眼前多了個白花花的東西。
白予淡淡地把昨日買下的白玉算盤推到她面前,縮回手背在身后,“昨日逛街正好遇見,覺得漂亮就買了下來,不過我拿著沒用,你用倒是剛剛好。”
言琢抬頭看著他,杏仁兒眼亮晶晶的。
白予捏緊拳頭,面無表情,生怕有心思從眉眼間竄出來:“小是小了點,好在可以隨身帶,你坐馬車里算賬都行。”
言琢仍不說話,就那么盯著他。
白予被她看得心虛,忍不住補充道:“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你有用,你別多想。”
院子里的白馨蘭和白芷蘭透著窗看屋里一站一坐的二人,眼珠子都要瞪掉出來。
“我沒看錯吧?”白馨蘭喃喃。
“我翊哥哥的堂哥跟我翊哥哥的媳婦兒在我翊哥哥屋里說話!”
不但說話,看白予那低眉深情的模樣,沒有貓膩才怪!
白芷蘭捂住嘴瞪大了眼,“馨蘭馨蘭,你說他倆不會……”
白馨蘭大著步子就要往里走。
白芷蘭忙拉住她,“你要干啥?”
白馨蘭火冒三丈,“憑什么長得好看的都圍著她轉!”
就不能分她一個?
白芷蘭狠命拖住她,“別沖上去吵,你要是嚷嚷起來,別說予大哥會恨你了,翊哥哥也恨你!”
白馨蘭氣得胸口一起一伏,“那怎么辦?這丫頭壞死了!”
白芷蘭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句。
白馨蘭聽著聽著消了氣,二人挽著胳膊悄摸摸溜回前頭去了。
言琢不傻。
白予對她的關照比白翊或者任何人都更多。
只不過她早就跟這小子說過,她骨子里就是個七老八十的寡婦,這人在南越想來也是見慣了稀世美人兒的,不至于被她這皮相迷惑呀。
可白予不說破,她也不好捅破這層紗。
也許他就是拿她當個好友呢。
想想再過半月就各走各路,言琢莞爾一笑,大大方方將白玉算盤收下,“好,多謝!”
白予松一口氣,蹭了蹭手心的汗,往外走去,“我讓芝芝給你撿點吃的進來。”
言琢站起身,“不用了,一起去吧。”
白予一進廳,白馨蘭和白芷蘭的眼神就鎖到他臉上去了,看也不看他后頭的言琢。
他一出現,把白翊身上的光都掩住了。
好看,真好看,怎么那么會長啊?
“予大哥!”白馨蘭站起身乖巧一福,堆著笑道:“我特意備了早膳來給你們賠罪的。”
她親自提起酒盞走過去,給白翊和白予二人各添一杯,“這是我阿爺新釀的酒,要參加秋選貢酒的,高爺親自賜名“玉露秋”,現在統共不過十壇,我帶了一斛給你們嘗嘗鮮!”
白予坐到白翊身旁,淡淡道了聲“多謝”,抬手就把酒盞遞給言琢,“你嘗嘗。”
他看得出來言琢是個喜酒的,只要有酒的筵席,她就只喝酒不飲茶。
白馨蘭噘起嘴,雖不樂意,也不好把酒要回來。
言琢聽見“秋選貢酒”幾個字,心動了動,端起酒盞一抿,看著白馨蘭笑道:“十分不錯。”
白馨蘭得了她夸獎,莫名覺得興奮,揚起下巴“哼”一聲,“那是自然,聽說比金陵城的百花漾都不差呢!”
言琢微微一笑,放下酒盞對白馨蘭道:“確實很好喝,我還從沒喝過這么好的酒呢!妹妹要是不介意,我想把這剩下的都留著慢慢喝,行嗎?”
白馨蘭有些懵,言琢這還是頭一回真心實意夸她的東西吧?
不過言琢既然主動向她們示好,她自然是得意的。
面露得色,命人把彩陶酒斛拿過來道:“行啊,這一大斛都給你了!等咱們家這玉露秋選上了貢酒,往后可想喝都喝不著了!”
言琢湊到酒斛前聞著那酒香,抿唇道:“這酒若是都選不上貢酒,只怕那金陵城的小皇帝也是個沒福氣的。可若選上貢酒,年前就要供幾百壇進金陵城吧。”
白馨蘭尾巴快要翹到天上去,雖然她看不慣言琢,不過言琢夸她比別人夸她更讓她受用。
她眼一翻,“豈止幾百壇,上千壇都要的。我阿爺說那往金陵城進貢的牛車,排出去兩里地都數不完。”
言琢就這么跟她閑聊了一陣貢酒的事兒,吃完早膳,他們幾人準備出門,白馨蘭才帶著白芷蘭往回走。
二人出了那小院子,白馨蘭吐出一口氣,一直緊緊吸氣收起的小肚子這才舒坦放了下來。
白馨蘭還得意洋洋,“那丫頭也有羨慕我白家的時候,整日里擺個不可一世臉,還真以為她何家多了不起呢,哼,讓她開開眼界。”
白芷蘭捂嘴一笑,不說話。
“怎么了?”白馨蘭撇頭看她。
白芷蘭細聲道:“可馨蘭姐只顧跟她聊天,都沒跟予大哥和翊哥哥說上話。”
白馨蘭一愣,隨即握拳,“是哦!她難道故意的?!”
被白芷蘭一提醒,她才覺得她好像把那么多美食佳肴爭取來的時間都荒廢到言琢身上去了!
她明明是想去跟白予和白翊聊天的!
白芷蘭附和著:“她肯定是故意的,就是不想翊哥哥他們跟咱們說話呢。”
白馨蘭又想起白予剛才對言琢低眉深情的一幕,酸水直冒泡,“哼!她都嫁人了還惦記予大哥,不要臉!你幫我想個法子,怎么才能讓翊哥哥知道這是個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賤貨!”
白芷蘭勸道:“別急,只要她在咱們眼皮子底下住著,還怕沒機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