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沈府。
沈濯沉沉睡去。
夢里模模糊糊的,似乎一直有一個人的臉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
這個人是……
看著很眼熟啊……
很——俊朗。
這誰啊這是?!
竟然這樣嫌棄、憐憫、不耐煩地看著自己,好似自己是個全天下最沒用的廢物,最傻叉的智障一樣……
嘿我這暴脾氣!
前世被別人這樣看著也就罷了,怎么這一世自己都這樣聰明伶俐、生而知之了,還有人敢這樣看著自己?
我的宅斗技能點難道還不夠讓你們刮目相看嗎!?
你是不是找打……
“這是三皇子,姓秦名煐,未來的翼王,你命定的夫君。”
沈濯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在清清楚楚地回答。
她被這個消息嚇得傻了眼。
半天,沈濯猛地跳起來大喊:“你放屁!你放屁!你放屁!!!!”
這就是自己剛剛在紅云寺里遇到的那個狂妄冷漠霸道的聲音,那個祖母、姨母和母親口中幾乎不可能繼承大寶的,在宮里已經沒有生母可以依靠的,注定要當個閑散王爺的——三皇子?!
不不不!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夫君?!
祖母和母親分明就想讓自己離他遠遠的,分明就不想讓沈家跟他扯上任何關系!
至于自己,不是已經躲開了他,還認為絕不可能有交集么?
——等等。
好似就是從自己想到不會跟他有交集開始,自己才開始頭疼的?
那也就是說……
沈濯遲疑了。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剛剛融魂時,“看”到的那些未來的事情——
他,他真的就是那個……
那個讓自己成親第二天就被庶子扯著裙子叫“母妃”、那個看著自己流產也無動于衷、那個把自己生生逼瘋了的,自己的——夫他媽的君!!!
沈濯覺得一陣狂躁,暴怒。
眼眶里一陣酸澀疼痛,手緊緊握成了拳,她的渾身都在顫抖!
毫無征兆地,床上躺著的沈濯猛地睜開了眼睛,滿目赤紅。
守在她身邊的六奴又驚又喜:“小姐,你醒了!”
原本直挺挺地躺著的沈濯,一臉冰寒,突地坐了起來!
自打到如如院那天起,六奴從不曾見過沈濯這樣的表情,心底一股恐懼寒浸浸地漾上來。
六奴根本就不敢去碰沈濯,手指抖著擋在唇前,顫聲喊她:“小姐,你,你到底,醒了沒有……”
沈濯冷冷地盯著虛空。
從眼神到身體,散發出無人能擋的殺氣。
——如果曾經的那個時空有人在側,就會發現:這是每次沈濯被人欺負到了崩潰的臨界點,出手打架前夕,才會有的“變身”過程。
這個過程一旦完成,沈濯就會成為那個號稱“吳興女魔頭”的打架之王。
六奴覺得,自己快要被嚇死了。
忽然,沈濯重新閉上了眼,軟軟地又倒了下去,臉上的表情漸漸地,重新柔和,重新嬌憨,重新變成了那個十二歲的沈府千金的樣子。
吧嗒吧嗒嘴,抱緊了被子,香甜地睡去。
孤身守著沈濯的六奴只覺得窒息一般,軟倒在了地上。
沈濯只覺得,有人輕柔地撫平了自己沖天的怒火。
“別急啊。事情才剛剛開始呢。你可以試著去改變這一切啊。你跟原來那位翼王妃不一樣,你這樣聰明通透,你可以避開那個倒霉的命運……”
嗯,這話有道理。
渣男不嫁就是了!也就不會被折磨瘋掉,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傷痛氣病之后撒手人寰,父親也不會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測的舉動……
咦?
——可是,自己為什么會這樣憤怒?
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曾經經歷過那一切一樣。
自己穿過來的時候,原身不就是才十二歲而已么?自己又怎么會看得到那些未來的事情?甚至,還有一種感同身受的哀慟、絕望、憤怒?
沈濯動了疑心。
這是不對的。
沈濯覺得自己仿佛在黑暗中坐了起來,腰挺背直,雙膝盤起,雙手放在膝上,滿懷戒備:“你是誰。你究竟是誰,巴巴地告訴我會發生的‘這一切’。你是不是想要通過窺視未來,來操控我?!”
她只覺得身體微微一頓,接著,縈繞在心頭的痛苦情緒驀然散去。
這就更加不對了。
沈濯瞇起了眼睛:“你是誰?你藏在我靈魂里,你想要做什么?”
異樣的感覺消失得干干凈凈。
沈濯完全篤定:原身的身體里,除了原身和自己之外,還有另一個精神力,或者說——還有第三個靈魂!
你是誰?
你想要做什么?
你出來咱們聊聊。
你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真的我保證不打你。
沈濯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默念這些話。
然并卵。
自己的身體、腦海、靈魂,完全沒有任何回音。
端坐了至少一刻鐘的沈濯松懈了下來。
弓了背,單手托腮,撅起了嘴,皺眉。
這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魂穿之路啊?好像離自己夢想的越來越遠呢?這還能不能讓人安生地體味歲月靜好、輕松地享受米蟲生活啊……
還有就是……
沈濯苦惱地撓了撓耳后。
自己剛才生氣的時候,那種感覺也很熟悉……
好像以前打架就是那樣的?
她遲疑了。
她想起了沈簪意欲趁她病要她命的那一天。
雖然那天踹沈簪的時候,那一腳的確很痛快。但她從來不認為自己這個鴕鳥性格真能有那樣無敵的一腳啊。
原身才十二歲,平常嬌生慣養,聽說連走去一趟桐香苑給韋老夫人請安,都會嘟囔說累得腿酸腳疼。
以那樣的身體底子,又是發燒感冒,又哪里來的力氣,能夠一腳把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掐死自己的沈簪,踹得差點兒連桌子都撞倒?!
沈濯忽然抬起手來看著。
不是說原身最后瘋了?
難道,難道自己已經承繼了她的瘋癲的基因,變成了一個潛在的瘋子了?!
啊啊啊啊,那個基因藏在哪里?能不能拿走?我送人,白送!倒貼一匣子珍珠!
沈濯覺得——好驚悚!
手上忽然又晃過三皇子秦煐輕蔑漠然的俊臉!
幾乎是下意識地,沈濯狠狠地一握拳,就像是想把那張臉攥成爛泥一樣!
沈濯深呼吸。
這股暴戾的情緒,究竟是哪里來的?
是原身的?現在的自己的?還是死之前的那個——吳興女魔頭的?
還是,那個隱藏起來的第三個靈魂的?!
——簡直是一鍋粥!
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