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拍開她的手,啪地一巴掌:“小猢猻!我巴不得把你即刻送人!”
沈濯嘻嘻地笑,沒臉沒皮的,粘在羅氏身上不下來:“娘,娘”拖著長音兒撒嬌。
羅氏被她氣得咬牙切齒:“這是街上!你給我閉嘴!”
沈濯哦了一聲,捂著嘴吃吃地笑,兩只杏眼彎成了月牙。
羅氏被她的鬼樣子逗得噗嗤一聲,伸臂把她攬進了懷里:“冷不冷?梅姐兒說得可真是太對沒有了。若沒有這雙暖和厚實的皮靴,那一頓飯吃下來,我的兩只腳能凍成冰坨!”
沈濯嗯嗯地點著頭,道:“我明兒得了向導,先去把梅姐姐要的綾絹買出來,省得忘了。”
母女倆說著閑話回了別院。
劉氏這邊則百般地叮囑沈涔:“你若是跟著微微她娘,我倒能放心地走。可如今你住進人家縣衙,我卻有些惴惴了。只是那是你父親的至交好友,我也不好十分攔著。
“你去了,可千萬記得少說少做,多聽多看,別跟歡姐兒拌嘴斗氣,聽人家左夫人的話,常常也讓微微去陪陪你。
“還有一樁——離他們家小公子遠些!雖說已經跟你族姐定了親,算是姻親姐夫了。可畢竟咱們是千金貴女,容不得半點兒損傷。你可明白?”
劉氏的話有些沒頭沒腦,沈涔也有些羞惱,知道她是好意,只是不會說話,便低著頭答應:“嬸嬸放心,我自己理會得。”
她回了房,劉氏又忍不住對著沈沅嘀咕:“其實可惜了的。若是沒有跟咱們族里的姐兒定親這回事,這個萬俟聿倒是不錯。他爹爹又是你大伯的好友,又是你族叔的同窗。多好的親事?”
沈沅翻她的白眼:“涔姐姐又不是嫁不出去!何況,娘,這是你該跟我說的話嗎?”摔簾子去了。
劉氏早已反應過來不該跟自家未婚的小女兒議論這等事,暗悔不已,誰知又被女兒教訓,不由咬著唇沖著她的背影瞪眼睛,輕聲地罵:“小沒良心的。就會摔打她娘!”
族里對劉氏要走這件事也持歡迎態度。
郜氏更是接連念佛:“……天下再沒有比她還不好伺候的人了!走了正好,別搗亂。羅夫人雖然綿里藏針,但好歹是講道理的。難怪國公夫人再三推脫,敢情并不是國公府不愿意管,而是壓根兒沒人管得了。”
沈信文才不管族里這件事,皺著眉頭對郜氏道:“咱們家并沒有長房長子必須接任族長這個規矩。如今信武信英都幾十歲的人了,也都懂事,隨便挑一個承繼爹爹的位置就是。我想去京城,這又有什么不對?那天在爹爹和小爺爺面前,你為何攔著我?”
郜氏嘆了口氣,將京城自己見到的情形和影影綽綽聽說來的閑話都說了,道:“京城居,大不易。咱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真去了北邊,你是生活能習慣呢?還是那些勾心斗角能習慣?
“族里雖然也累得慌,可一則有公公給你遮風擋雨鋪路多年,二則我那娘家和大郎岳家,都是你的助力。你在吳興的根基穩若磐石,便是信武信英得婆婆疼愛,也難得能與你比肩一二。可若是你把這一切都丟下去了京城,咱們倆就得帶著孩子們重新來過。
“還有孩子們。大郎一心以為他以后也會當族長,這些年來,在吳興湖州乃至整個江南,廣結善緣。他在沈家孩子們中的威望,還不是一般的高。在外頭也大把的人脈關系。可若是咱們一走,他是跟著走還是留下?跟著走,前頭二十七八年的努力打了水漂。不跟著走?他不成了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誰都會怕他日后去奪族長的位置!你不要說公公會照看這個長孫——你瞧瞧二房的信明,這么大的族會,他可連件新衣裳都沒有啊!”
郜氏的腦子比沈信文要清楚得多。
“所以,不如咱們不去,把二郎一家送進京!什么家務不家務的?去了京城難道還真給侍郎府當奴才?自然是去借著他們家國子監的關系,去讀書考進士的!回頭咱們家也出個進士老爺,你和大郎的地位不是更穩?”
沈信文對京城的繁華依舊戀戀不舍,更兼著一向知道郜氏的私心:“你就偏著老二吧!看以后大郎不孝順你怎么辦!”
郜氏才懶得跟著他岔開話題,又哄他:“等二郎在京城里立住了腳,做了大官。你就把族長的位置往大郎手里一交,咱們老兩口進京去跟著二郎享福。多好!到時候又是一府的老封君,不用對著人家點頭哈腰的。那才叫好日子呢。”
想了想,還是饒上長子一句:“到時候大郎的孩子們進京讀書做官,跟著自己的親二叔,也就不怕他陳國公和侍郎府的拿捏了!”
見沈信文還猶豫,索性再加一碼:“何況,你看小爺爺那個勁兒。自從當年說要把四叔說要過繼給他,他就看著四叔眼珠子一般地疼惜。
“這次要去京里修宗祠,原本就是四叔想要進京才琢磨出來的門道,原意就是去了就賴在京里不回來了。現在又有了侍郎府明白發話,小爺爺是一定會替四叔搶過去的。你能搶得過他?
“公公能當這個族長,全憑著小爺爺的長輩身份在那里壓著。若是因為這個惹翻了小爺爺,索性把族長的位置爭了去給四房,我看你去哪兒哭去!”
沈信文想了又想。
他是族長的長子,整個吳興橫著走,幾乎算得上是說一不二。
可若是這時候真的跟羅氏回侍郎府,只怕還真得給沈信言那個小十幾歲的族弟當上幾年跑腿的……
何況還有四房虎視眈眈。
沈信文想起了舊事,縮了縮脖子,臉上閃過一絲懼意。
嗯,算了,還是聽媳婦的,踏實在吳興等著當沈家的族長吧!
吳興沈氏家族里,都收到了羅氏想要選族人幫忙料理家務的消息,每家每戶都在上演著跟沈信文家類似的節目。
“聽說只有二房那位信明爺家里,安安靜靜的。好似此事與他們無關一樣。”沈濯身邊的包打聽除了玲瓏,如今又多了一個曾嬸。
沈濯的眼睛在書上,根本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