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撅了撅嘴,嘀咕:“其實,信成叔也挺好的……”
沈恭不等她說完,便截斷:“該用午食了,你去桐香苑陪你祖母吧!也跟她說一聲,我陪小叔用完了,過去找她有事情說。”
沈濯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頭一次沒有頂撞沈恭,站起來行禮告退。
出了上院,沈濯滿面笑容,連跑帶跳,直奔桐香苑。
大廚房里,廚娘們圍著嬸問:“……話說,你是咋知道小太爺更樂意讓信成爺承嗣的?”
嬸邊嘗著湯的咸淡,邊笑道:“我可是二小姐最喜歡的廚娘,她在吳興那邊見過誰聽說過什么,難道還有誰比我更清楚?”
廚娘們一臉艷羨。
午食剛完,孟夫人則將沈溪單獨叫到了煮石居,平靜地命她:“溪小姐,聽說你最近與不少貴家小姐都有了親密來往,那我就要教你一些必要的東西了。”
沈溪臉上一變,眼中閃過不安。
孟夫人讓她坐在條案前,道:“我說。你來寫。”
沈溪提心吊膽。
孟夫人開口:“太后娘娘姓邵,其父親當年是太祖最親密的兄弟之一。現任譙國公舒年少時與陛下關系極好,就連他的表字壽宮,都是陛下替他取的……”
聽到這里,沈溪眼睛大亮,拼命地記著,一刻不停,生怕自己漏了其中的一個字。
孟夫人說了一會兒,口干舌燥,停下來飲茶。
沈溪眼巴巴地看著她。
孟夫人氣定神閑:“我今兒興致好。你若高興,跟著我用晚飯吧。”
沈溪忙不迭地點頭。
桐香苑里。
沈恭進來,見沈濯還沒走,臉色沉了下來:“我要跟你祖母商議大事,你出去。”
沈濯哼了一聲就偎進了韋老夫人的懷里。
自家的寶貝孫女兒從來不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
韋老夫人把她緊緊地摟在懷里,低著頭只顧愛憐地看著她的小臉兒,頭也不抬:“要說,你就說。不說,就算了。”
然而,話說完,韋老夫人看著沈濯,自己一愣。
是從什么時候哪件事,自己開始認為沈濯根本就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了?
她其實不過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
自己一手一腳教出來的沈謐,十三歲也不過只是磕磕巴巴地幫著自己處理家務事,看看賬本,學學女紅,寫一寫閨閣小姐們應酬的詩詞文章而已……
更何況,沈濯被沈簪推下池塘之前,最常做的事情,不就是無理取鬧……
沈恭越發慍怒看著沈濯。
沈濯天真似的,瞪起眼睛鼓起嘴巴:“我也要聽。我爹爹不在家,不然他肯定是要在這里的。我就算是替我爹爹聽了。”
沈恭心中一動,臉上的怒氣消了一半,但仍舊板著臉:“聽,可以。但聽可不能白聽。如果你能替你爹爹做主,我就讓你聽!”
沈濯簡直是大喜過望,真想馬上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不過,為了不讓沈恭生疑心,她還是猶豫了一下,才做出了外強中干的樣子來,嘴硬道:“做主就做主!爹爹最疼我了,我說什么他都答應!”
沈恭哼哼地笑了一聲,方面對韋老夫人,肅然道:“此事我已經考慮了良久,然而一直沒有最好的法子,所以來跟你商議。”
韋老夫人鮮少見他這樣深沉正經,推了沈濯在自己身邊跪坐好,淡淡地對沈恭頷首:“老爺請講。”
沈恭嚴肅地開口:“我與你說過的,我雖姓沈,其實卻并非是吳興沈氏的嫡支近派。我父親早年間逃荒到吳興,不過二十來歲,已經傷了身子。他去得早。我十來歲時,我母親也去世了。那之后,我依附族里讀書吃飯,一應都是小太爺照應得多。”
沈濯瞬間瞪大了眼睛。
什么什么!?
自家的根底竟然不是吳興沈?!
而是什么逃荒去了吳興?
“祖父,那咱們的祖籍老家,究竟是哪里呢?”沈濯不禁開口詢問。
沈恭臉上一窘,拂袖道:“那不重要。”
接著又醞釀了一下沉重情緒,對韋老夫人道:“族里得小太爺恩惠的人,比比皆是。但我不同。
“我是因有了他老人家當年的照應才能讀書活下來,也才能到京城謀事,與國公爺相交,才有了你我之婚姻,以及這滿堂的兒孫。
“太祖當年說得好,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如今雖然談不上如何的榮華富貴,但究竟還是衣食無憂了。我得報恩。”
韋老夫人聽他兜兜轉轉不入正題,已經有些不耐煩,便頷首道:“老爺此言有理。只是不知老爺打算如何報答小太爺這場恩德?”
沈濯幾乎要笑出聲來,忙低了頭。
沈恭故意沉吟了片刻,做了果斷表情出來:“小太爺一生所求,乃是后繼有人。我想圓了小太爺的這個愿望!”
沈濯忙嘩地一聲叫,“驚喜敬佩”:“祖父太棒了!太爺爺這陣子可不就在憂心這件事么?您是打算親自送太爺爺回吳興,然后幫他挑承嗣的人選么?”
韋老夫人意外地看著沈濯:“族里已經給小太爺準備了承嗣的人選?”
沈濯頷首:“我本也以為是傳言。今兒上午特意問了太爺爺,他說的確有這么回事兒。”
沈恭朝著無人處翻了個白眼,哼道:“小太爺寵了德孝幾十年,一個吳興縣被鬧得亂七八糟。現在回去挑人承嗣,那不要被吳興老宅的人戳脊梁骨么?”
咦?態度秒變啊!
沈濯驚訝地看著沈恭:“祖父……你剛才不是還說,吳興無數人受了太爺爺的恩惠……”
沈恭連忙調整自己的態度,咳咳兩聲,眨眨眼,道:“然而小太爺一輩子極愛顏面,我怎么能讓老人家回去受那些人的氣?”見沈濯又想張口,連忙加快說話速度,直入正題:“我覺得,若是能在京里解決小太爺承嗣的事情,讓他老人家在京里安度晚年,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沈濯拍手:“信成叔……”
沈恭瞪她一眼,再次趕忙截斷她的話道:“國公爺只有兩子,必不肯入嗣旁人。信明信成兄弟守望相助,怎能拆開?我卻有三個兒子,不論是哪一個承嗣小太爺,我都絕沒有半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