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行和米氏的這番談話,都沒過夜,就傳進了沈濯的耳朵里。
三叔這個人啊……還真是……
沈濯有些糾結。
如果把米氏做的那些事情——諸如跟沈溪一起用晡食、讓自己的心腹人手給連翹下毒行方便等事——都攤在這位刻板方直的三叔面前,只怕立時三刻,沁姐兒就能沒了娘!
玲瓏嘁嘁喳喳地又告訴她旁的:
“后頭還有笑話兒呢!
“三爺剛走,米家就使了人來,陰陽怪氣的。說替三夫人白養貝嬤嬤那一大家子,讓三夫人要不然就把那一家子接手過來,要不然就出那一家子的嚼用。
“三夫人剛被三爺訓斥完,哪里來的好脾氣對個仆下溫言軟語?說話就不太好聽。
“結果,那人竟然敢當著寶鈿和幾個下人回嘴,說什么三房分明得了大筆的財產,卻一個子兒都舍不得花在娘家身上。如今硬氣了,怎么不想著當初是怎么求著米家幫忙的,云云。
“三夫人氣哭了。寶鈿沒忍住,直接喝命下頭的人把那個老婆子轟出去了!”
沈濯若有所思。
米氏跟娘家的關系為什么這樣糟糕?她到底有什么把柄捏在米家那位當家大夫人手里?若說只是米氏的親娘是個做小伏低的弟妹,也不至于鬧到整座府里都知道了她在貼補娘家,她還受著娘家的氣……
玲瓏嘀嘀咕咕的,又低聲續道:“可落后沒多久,寶鈿就領了牌子出府去了。直過了兩個時辰才回來,還一瘸一拐的……”
竟還挨打了!?
“看來到底還是要求著娘家啊……”沈濯嘆了一聲,想了想,命人:“請竇媽媽進來。”
自從江離奉命離京去追簡伯,竇媽媽就有事兒沒事兒往沈濯眼前湊。一聽呼喚,立即便挑簾走進來,滿面堆笑:“小姐有何吩咐?”
沈濯意外于她的速度這樣快,轉眼明白過來她在擔心兒子,失笑:“今兒沒有外頭來的信兒。”
竇媽媽的臉上一紅:“是。”
“你去想辦法打聽打聽,三夫人到底是為了什么,被她娘家的大伯娘轄制成這個樣子?被下人駁了臉面,竟然還要送了貼身大丫頭拿著錢回去送給人家打板子。”
竇媽媽猶豫了片刻,示意玲瓏:“今兒廚房做了蜜紅豆冰沙,你去瞧瞧,給小姐端一碗來。”
玲瓏何等聰明?立時明白過來,笑嘻嘻地帶著一屋子伺候的人都走了出去。
在外頭,又指了個小丫頭去端冰沙,自己卻守在門口,不令人靠近。
“早年間,奴婢曾經恍恍惚惚聽說過一個傳言。”竇媽媽輕聲道,
“說是老夫人去米家求娶時,最先看上的是大夫人的幺女兒。但是因為那位中饋夫人那雙眼太貪,老夫人便有些猶豫。
“后來忽然有一天,米家尋了藉口請老夫人過去,卻是兩個小姐一起陪著老夫人逛的園子。老夫人這才見著了三夫人和她娘。
“娘兒兩個一樣的溫柔軟糯,一樣的老實巴交。老夫人立即便拿定了主意,娶了三夫人進門。
“可是成親沒多久,三爺陪著三夫人回去參加米家老太太的葬禮,卻聽見了米家大夫人的幺女兒跟三夫人吵架,說是被三夫人算計了,搶了她的姻緣……”
沈濯恍然大悟。
敢情米氏當年就有這個膽魄啊!
自己還真是小瞧了這位嬸娘!
但是——沈濯情不自禁地問:“這種私密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三叔難道還會回來自己說的?”
竇媽媽有些為難:“三爺那性子……回來可不就追著三夫人直接臉對臉問了……”
沈濯扶額。
給沈信行當媳婦,還真是個有難度挑戰的事兒。
吁了一口氣,沈濯仔細尋思,傳令下去:“罷了,既然三叔已經這樣警告過三夫人;沈溪只怕一時半刻也回不來;事情就先這樣吧。咱們且等一等,再看罷了。”
沈家終于恢復了風平浪靜——至少是表面上的。
尤其是沈恒和韋老夫人,對于沈濯私下里究竟做過些什么,他們是不愿意知道的;但是一旦沈濯停下了動作,他們卻立即便感覺到了,心頭大石落地,立即便高高興興地流水介給如如院賞東西。
弄得沈濯一臉苦相地跟六奴抱怨:“太爺爺和祖母這是什么意思么!合著是我什么都不做,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才好不成?”
六奴咳了一聲,低聲提醒她:“孟夫人下晌讓青冥過來說了,問您是不是折騰夠了?夠了的話,明兒一早,恢復上課。”
沈濯這下子覺得心里更苦了,眼淚汪汪地拉著六奴,可憐巴巴的:“六奴姐姐,我是不是長得太好看了,惹了孟夫人嫉妒了?”
六奴無限的同情心變成了面無表情,轉向外頭:“茉莉,今兒你來值夜。”
她也得回去歇歇,緩緩。
不過七八天,就進了六月。
長安城的六月已經算是盛夏。
各府的小娘子們都換了輕薄的紗衣,閨中女兒們也開始懶得出來走動,互贈的禮物也變成了各種各樣的扇子、竹枕、涼簟。
唯有朱冽,她除了給沈濯寫信,什么禮物都不送,而且,還大大咧咧地跟沈濯要東西:“我出去騎馬起了痱子,我聽說你有鋪子在做去痱的粉?給我來一匣子。用著好,我還得送人。”
沈濯又好氣又好笑,給她回信時,牙尖齒利:“行啊!明兒六月二十二,不是你生辰么?我送你一匣子當賀禮。好生等著吧!”
朱冽接了信就索性直接殺上了門,按禮去見了沈恒、韋老夫人和羅氏,直通通闖進如如院,喝命帶著的丫頭小圓:“去!給我直接把她的梳妝匣子抱走!我就不信了,要她點子東西有這樣難!”
竇媽媽看得目瞪口呆。六奴等人笑彎了腰,忙讓了她進里屋涼快,又端了一桌子小食請她吃,又笑著把沈濯早就給她準備好的痱子粉等物端了出來給小圓看。
小圓都替自家小姐臊得慌,趕忙道謝不迭。
朱冽卻拉了沈濯進了內室,顧不上羨慕嫉妒她的冰盆,低聲急問:“你上個月親了你二叔!?”
打二叔?!
竟是在說她給沈信誨的那個“過肩摔”!?
沈濯色變:“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