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驁甩掉了學弟,一個人回了京城。
距離正式開學,還有四五天時間,不過不少同學都已經回校了。
學校的宿舍和教學樓,也徹底整頓裝修一新。不少封了十年沒用的教室,都重新布置了一番,添了不少新的器材。
外交學院,正式復校招生了!硬件待遇,自然比當初還要借別的學校招牌時更勝一籌。
男生宿舍樓頂樓,有大約六間宿舍的空間,被鑿掉了隔斷墻壁、打通后裝修成了影廳。
學校配了一套膠片投影播放設備和錄像帶機,讓學生們可以直接在校內看外片學外語。
另外還從京城電影制片廠下屬的譯制片廠,弄來了幾千部送審的外國電影拷貝,門類之繁多,足以讓外面世界的人瞠目結舌、眼紅不已。(上學期就有大彩電,但是沒有影院)
偏偏這么好的物質條件,外人還無法指責——看外語片也是外交學院學生們努力奉獻的表現,因為他們是隨時有可能被中央首長喊去現場配音的。
誰知道首長休息的時候,會臨時起意想看哪部電影解乏?提前做好準備,把劇情臺詞了解一遍,有錯嗎?
但所有這一切,都與顧濤哦不是顧驁無關。
他忙著呢。
回到學校的第一晚,他就去女生宿舍樓底下堵人。堵了沒多久,遇到的第一個熟人就是葉紈。
“葉紈,這邊”顧驁沒心沒肺地招手。
葉紈心中一動,先假裝視線劃過顧驁、絲毫沒有停留。然后偷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裙腰,捋了一下鬢發,才故作剛剛聽見的樣子。
“嗯哼找我什么事啊。”
“能不能幫我看看米娜回來了沒,我有急事。哦對了,我從曰本帶回來些紀念品,這是你的。”顧驁說著,拿出一盤在秋葉原買的正版鄧麗君新專輯磁帶。
葉紈微不可查地一跺腳,拿著磁帶忿忿的去了。
半分鐘后,伊絲米娜雅就蹦蹦跳跳地下來了:“顧學長!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嗎?”
兩人也才40天沒見,顧驁卻恍惚覺得妹子比當初分別時更加明媚動人了。
不過這才是正常的吧,從伊拉克回來的時候,妹子還是重傷初愈,臉蒼白得毫無血色,跟吸血鬼差不多。
而如今卻是一股透出粉紅色的亮白,如同玉瓷一樣耀眼。
比玉蘭油廣告上高光特效全開的丹妮爾.格雷厄姆還夸張。
顧驁深呼吸了兩口,收攝心神免得被美色所動搖,然后開始談正事兒:“暑假里跟你分手之后,我注冊了家港資公司,拉個點曰本的引進片生意。
但是國家政策不允許倒賣版權盈利,我只能走白送版權、貼片廣告回本的路子。目前只拉了4家港商。內地企業還沒這個眼光砸錢做這個廣告,所以我想搭售一家內地企業,算是‘千金市骨’,讓同行看看投放廣告的營銷威力……”
顧驁邊走邊說,把學妹引到旁邊僻靜處,將整個計劃和盤托出。
“那,我能怎么幫你呢?”伊絲米娜雅無條件地信任著他。
顧驁:“你上次不是說,你家有一個馬場,一個酒場么。我想拿你家的酒場做廣告。”
伊絲米娜雅一驚,連忙擺手拒絕:“這怎么行,我家酒廠很小的,怎么能打廣告呢。我上個月回家,還叮囑我爸,說千萬不能因為生意好了,就招7個以上工人,那是有可能犯錯誤的。
最后家里還是商量了一下,說我哥也年滿18歲了,然后把家里的馬場留在我爸名下、酒廠分給了我哥,才算是兩處各招了7個幫工。這么小的廠子,要是生意太好了,生產都來不及呢。”
顧驁聽了,也不得不嘆息人心淳樸:小學妹聽說有廣告可以打,居然第一反應不是擔心廣告效果不好,而是擔心生產跟不上……
這也不用多久,只要擱七八年后,到八十年代末,那些企業家聽說“產能不足”時,恐怕做夢都會笑醒,然后瘋狂撒網找代工的吧。
他溫言勸慰:“米娜!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生產跟不上,那就定價賣貴一點,能被廣告宣傳的,都是優質名牌,不是給人平時自己喝著玩的,是請客招待掙面子的。”
“可是我家也出不起這個錢,要不先賒著吧,等將來賺了再還你……”伊絲米娜雅還是很想為顧學長分憂的。
“米娜!”顧驁扶著學妹的雙肩,凝視著對方的瞳孔,“你說什么呢!我都說了只是千金市骨,是我在利用你!在伊拉克你為我擋了一槍,我怎么可能問你收錢?”
伊絲米娜雅被他的霸氣所懾,臉紅地說不出話來。
她羞澀地婉拒:“學長,你別這樣,要不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坐下來慢慢聊吧。”
“是我疏忽了,我開車帶你去北影轉轉吧,說不定談妥了之后,一氣呵成直接找人幫忙把廣告拍了呢。”
顧驁最后的話當然是隨口瞎說的——他們連品牌、產品包裝都沒呢,拍個屁的廣告啊。
不過小學妹卻是就這樣被忽悠走了,而且內心還暖暖的:學長說什么都不肯收我家錢呢,這是拿我當自家人看了么……
顧驁開著伏爾加二代,低調地開到了西三環偏北的北影老校區,然后艱難地找到了一個咖啡館,跟小學妹坐下來慢慢聊。
一如所有在十年不可描述期間遭遇過波折的大學,北影這種藝術類院校同樣經歷過拆分和遷址。
表演類的專業,都被放在了偏遠的昌平,需要兩地辦學。直到1981年,國家才會撥款弄一塊統一的新校址。所以如今在城里的,只有編劇攝影一類的技術型專業。
兩杯加了重奶的咖啡端上,顧驁根據學妹的不安,一點點地分析:
“米娜,國內如今沒有商標注冊制,牌子隨便大家自己取。我覺得,你們家的酒,以后就取名叫‘YL特曲’好了,就按照這個招牌打廣告。
將來等國內法律健全了,咱既可以注普通商標,也可以聯合當地其他同行,把地理標志搞下來,這樣也不怕犯眾怒。”
我國《商標法》上所謂的“地理標志”,跟外國人的“原產地保護”效果差不多。
舉個最常見的例子,國內第一批“地理標志”,就是“龍井”和“茅臺”。都是申請下來之后,所有該產地認證的生產者,都可以打的。
但“茅臺”這家國企本身,還有同樣名為“茅臺”的“注冊商標”,那是只有這一家廠可以用的。(大家自己喝的時候注意一下各種茅臺的包裝,就明白了)
同理,法國人一直在國際上申訴,試圖糾正一條酒類命名規則:只有皮卡第香檳省的氣泡酒才能叫“香檳”,而其他地區和國家生產的,只配叫“氣泡酒”。只可惜一直沒什么國家鳥法國人罷了。
顧驁為學妹這樣布局,也是不希望仇恨拉得太多、將來把同鄉的財路徹底堵死引起反彈。
“這個我也不懂,都聽你的好了。”伊絲米娜雅也聽不出什么玄機,就直接答應了。
顧驁繼續往下分析:“然后,關于品牌火起來之后產能的問題,以及如今不適合擴大工廠之間的矛盾,我覺得可以用來料收購解決——大不了你哥那個小廠,就買點設備,將來專做包裝廠好了。
酒就暫時不要自己釀了,或者至少等國內的商標法、廣告法這些立法完善之前,不要自己釀了。你們把本州鄉親釀的散酒,稍微質檢分級一下,直接灌裝包裝,貼牌賣出去。7個工人的包裝廠,足夠撐起幾百個釀造工才能玩得轉的市場了。”
顧驁顯然是非常懂得如何規避開放早年、國家政策不穩風險的。
像年廣久搞瓜子那樣、直接雇了100多個工人,最后的下場就是被當成資本家、弄去坐會兒牢。
而年出事之后,82年好多鄉鎮企業主都學乖了——咱不直接雇傭工人生產,咱分包外購。把自己要的生產任務拆出去,到時候再把半成品買回來,那就不算雇傭,不犯法了。
7個工人想開釀酒廠,那是天方夜譚,但只是開個灌裝廠,就沒壓力了。
“可是產品質量怎么辦呢?各家釀造的酒都不是咱自己弄的,不會喝出病吧?”伊絲米娜雅頗為擔心。
“這就要你們找本來就商譽不錯、賣散酒也一直沒人鬧事的良心作坊主合作了嘛。至于稍微口味、酒精度有點不一樣,沒關系的。
我之所以挑白酒這個產品來分包,就是深思熟慮過的——酒精天然是殺菌消毒的,白酒只要度數高,可以沒有保質期,這也是國家相關質量標準允許的。所以只要沒有黑心人添加不該添加的東西,至少食品安全是有保證的。你們自己包裝的時候搞好衛生,就不會出事。”
顧驁相信,79年的國人還弄不到塑化劑。至于甲醇,應該也還沒黑心人想到拿去勾兌酒。
若是在內地化工業發達的地方、甲醇來源容易搞到,顧驁還得多個心眼。但在大西北毫無工業基礎的地方,這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白酒的品控,算是如今所有吃的東西里最容易搞的了,最不容易因為驟然擴大生產而崩品質,誰讓它天然殺菌呢。
“生意……還能……這么做?”伊絲米娜雅雖然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駁,于是就稀里糊涂地同意了。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