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兒起身吧,賜座。”六王爺見她過來,面容緩和了一些。
“溪兒身子可好些了?怎么不多讓幾個人伺候,你身子還未大好,別傷了底子。”六王爺此時倒是嘮叨了幾分,讓袁雅芝面上的表情幾乎維持不住。
那袁順安心里突突跳了下,突然有幾分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生。
袁小溪羞澀的笑了笑,便安然坐下了。
“謝王爺掛懷,溪兒身子好多了。太醫說再養個幾日便大好了。”進宮多日袁小溪如今也懂了些禮數,不過六王爺偏愛她嬌俏不諳世事的樣子,所以她平日里也留了幾分天真。饒是莫青葉看來,她這份嬌俏也是恰到好處。
六王爺點頭,“溪兒進宮這些日子,本王也繁忙了起來,倒是委屈了溪兒。待祭天大典一過,溪兒便搬去映月宮吧。”扶玉想了想,才沉聲道。
袁小溪一怔,映月宮,是貴妃娘娘常駐的宮殿。
“溪兒妹妹,還不謝過王爺。本祭以后可有個做皇貴妃的妹妹了呢。”莫青葉打算她的呆滯,直接開口道。
六王爺嘴唇抿了抿,映月宮是貴妃的宮殿,但皇貴妃卻又高了一籌。只怕這映月宮還得重新裝飾呢。
但他又不好反駁,不過是莫青葉隨意的一句話。他若太較真,反而小氣了。此時看著袁小溪那微紅的雙眼,他倒也說不出那等話。
“溪兒謝過王爺,只要能陪在王爺身邊,便是做個婢子,溪兒也甘愿。”袁小溪微紅著小臉,眼神略帶羞澀的看著他。似乎很是膽怯不敢靠近。反倒是讓六王爺添了幾分心疼。
這宮中,旁人都有娘家的照拂,估計這幾日也吃了不少苦。
此時轉頭看看袁順安那父女的樣子,莫名的有幾分不悅。
“溪兒自幼喪父,母親也多年未曾改嫁吧?”六王爺見莫青葉挑著眉的樣子,倒是拿捏不準她到底是什么個意思。只能略微問了一句,然后便見莫青葉瞬間蹭亮的眼神。這六王爺心中才有個底。
這丫,竟是要那負心漢不得好過啊。
袁小溪本來今日心情便大喜大悲,此時聽得人問及母親,心頭又有種終于熬出頭的喜悅。輕輕擦了下眼角的紅暈,“父親身死多年,娘一直等在家里,守節十多年。娘,娘,這輩子苦。如今溪兒終于可以照顧娘了。”
袁小溪與齊氏兩人相依為命,村里人沒少嘲笑過她們。家中沒有一個男人,總是要吃些苦的。更何況齊氏本就是個能干的女人,當年想給她說親之人都不計其數。說親不成還詆毀過齊氏。
“恩,這般女子確實值得天下婦人敬仰。為表嘉獎,便賜貞字牌坊吧。也算為天下女子做個表率。”六王爺沉吟了片刻,便直接差太監擬旨。這個貞字一出,便肯定了齊氏十多年的守節。不管袁順安到底如何,她都是個喪夫的寡婦。
莫青葉努努嘴,雖然女子守節這種事讓她很是不恥,這等強加在女子身上的枷鎖太過沉重。但她到底不是北國之人,目的達到便不再多說。
再是袁小溪淡定,此時也有些目瞪口呆。今日,這是鴻運當頭么?“謝謝王爺,謝謝王爺。溪兒替母親謝謝王爺。”袁小溪捂著唇,早已哭出了聲。比起自己成了皇貴妃還更讓人喜悅。
能得皇帝親口嘉獎,母親這十多年便是沒有白費。以后母親再也不用被人輕視了。即便是她沒有爹,但母親是天下間至純至善的女子,還被圣上親口了貞潔牌坊,便是她以后,也能得個好名聲。
“不如讓齊嬸兒來親自謝恩啊,這等喜事,咱們也能沾沾喜氣不是。”莫青葉笑著道。
六王爺眉眼一跳,看著眉頭微皺似乎有些呆的袁大人,這丫頭,還真是不嫌事大啊!但人家母親就在宮中,親自來謝恩,這也是情理之中。況且連皇貴妃的位置都許了出去,順帶再做點事,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是,臣妾親自去請母親。母親就在宮中。”袁小溪頓時哭笑著站了起來,六王爺也只能點頭。倒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袁大人,這悲催的!
這年頭,甩了妻,娶了如花美眷,竟然還真有反轉的一天。便是他如今貴為九五之尊,都覺得此事簡直可以寫成畫本子了。
此時袁順安卻是心頭狂跳,袁小溪,齊嬸兒?饒是他早已記不清妻的樣子,但卻還是記得姓氏的。袁順安手腳冰涼,袁雅芝也跪的渾身疼,但卻絲毫不敢動。
“爹,你怎么了?”袁雅芝見他臉色越難看,這才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
袁大人額上冷汗淋漓,正待回答,便聽得外邊有人進來,“民婦拜見王爺。”這還是在門外時太監教的幾句。
袁順安整個人都僵住了。
“爹,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袁雅芝低低問道,見他爹渾身都有些顫,袁雅芝眉頭輕蹙。
六王爺卻似看也沒看見他們一般,直接讓齊氏起身。齊氏在袁小溪的宮中換了一身對襟白襖子,下擺繡著幾朵深綠色的蘇繡,齊氏身材本就高挑,之前又被莫青葉調養過一次,看著倒是很有精神,面容也年輕了一些。
聽得被賜了貞潔牌坊,還是皇帝親賜,齊氏也忍不住落淚。只要不成為女兒的拖累,齊氏便知足了。更何況還給了這么大個名頭。
齊氏鄭重的上前三拜九叩謝恩,那僵直的袁順安,看著她走上前的聲音。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一擊,“啊!”
袁順安驚呼出聲,眼睛瞬間瞪如銅鈴。
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齊氏的背影,嘴唇干,眼睛死死瞪著,似乎一口氣提不上來,整個人都被驚著了。
“爹,爹!”袁雅芝一把接住袁順安微抖的身體,那邊齊氏見王爺看著她身后,便也順著目光轉過身。
齊氏本來還忐忑喜悅的面容,頓時僵硬了。當即便僵直站在原處,整個人如遭雷劈。渾身冰涼的駭人。眼底的驚懼幾乎要漫了出來。見袁順安抬起頭,齊氏更是驚恐的連退三步。齊氏渾身都在顫抖,面色慘白,卻死死地睜著眼睛,想要看清那個人。
那個一身華服身居高位,連面孔都未曾變化過的男人。齊氏死死地咬著牙,才止住想要脫口而出的尖叫。
指甲深深的掐進血肉里尤不自知,只看著那個男人,喘著粗氣,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袁小溪本就一直看著她母親,此時見齊氏那般模樣,倒是把她嚇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住她,還未出口相問,便聽得一聲低沉又滿是沉痛的聲音道“云娘。”
袁小溪身子瞬間一怔。云娘,是她母親的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