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二舅老爺上門來了!”
周瑞家的腳步匆匆進了梨香院,喜滋滋向王夫人稟告。
“哦,二哥來了,快快請二老爺回來招待!”
王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急忙起身吩咐道:“對了,快去把寶玉接過來,讓他跟親二舅親香親香!”
說著,她急匆匆趕往前院,又吩咐丫鬟準備好茶水和甜點,她正好有事要跟二哥王子騰說一說。
只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王夫人的心不由焦躁起來,不時派出身邊心腹丫鬟打聽情況。
“太太,二舅老爺去東院拜訪大老爺了,聽說是慶祝大老爺得官而來!”
前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很快傳回消息,王夫人如遭雷擊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身子猛的一陣搖晃差點摔倒,嚇得身邊服侍的親信丫鬟急忙伸手攙扶,焦急道:“太太您怎么了,要不要請太醫看看?”
“不用!”
王夫人強撐著吩咐道:“派人去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說王夫人,聽到消息后整個榮國府的下人都懵了,包括賈璉和王熙鳳夫婦也是一樣。
“幸好二爺我沒去老爺那說些有的沒的,不然現在臉都要被打腫了!”
當著王熙鳳的面,賈璉一陣搖頭感嘆:“看不懂,實在是看不懂啊!”
王熙鳳好不尷尬,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疼,沉默許久才干巴巴道:“莫非大老爺這次得官,內中另有詳情不成?”
心中卻是慶幸不已,之前整個府邸上下幾乎都對大老爺得了個七品官譏諷嘲笑,他們夫妻倆也覺得臉上難堪,只是木已成舟作為小輩盡管心頭不爽,卻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他們可不敢明著指責大老爺糊涂,那是要被人扣上不孝這頂大帽子的,夫妻倆才剛剛當家做主,可不敢胡亂送把柄出去。
只是沒想到,反轉來得如此之快,還如此猛烈!
王子騰可是四大家族的領頭人,出了名的精明強干,他都親自上門慶祝大老爺得官了,難道府中還有人敢說大老爺糊涂?
而當史家兩位侯爺同樣帶著禮物上門道賀時,原本充斥榮國府的流言徹底消失不見,所有人除了賈母之外全是一臉懵比,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就算榮國府敗落成了京中三等家族,也不會真的將區區一位正七品的兵馬副使放在眼里,可王子騰和史家兩位侯爺的反應又叫人摸不著頭腦。
“母親,這是為何?”
賈政絕對稱得上一聲‘大齡寶寶’,不懂就向老辣的賈母詢問,他才不會眼巴巴跑去東院看大哥的臉色。
“哎……”
賈母嘆息一聲,什么都沒說便打發一頭霧水的賈政離開,對小兒子的政治頭腦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這不明擺的事兒么,王子騰和史家兩位侯爺,自然不會看重區區七品實權京官,他們更看重的是大兒子運作官身時,顯露的人脈和勢力啊。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自然想把這些都牢牢抓在手里,可惜老大這個逆子不聽話了,任她如何暗示就是不松口。
老大的性子變了,不再象以前那般愚孝,她還真不敢一味用孝道強壓,什么東西用多了利用價值就低了,她還想在關鍵時刻拿捏老大呢,自然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就跟老大翻臉。
“不過就是看中老子我手中的人脈罷了!”
赦大老爺舒服的仰靠在太師椅上,看著恭敬肅立求教的便宜兒子璉二,語氣平淡緩聲解釋道:“你小子也不想想,讓爵這樣的事好操作么,想要弄個正七品的實權兵馬副使,還能叫蘭臺寺的御史不開口反對,容易么?”
賈璉恍然,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看向大老爺的目光中竟是多了幾分小崇拜。
“別看了,就算你把眼珠子瞪出來都沒用,老子是不會把手頭最后那么點子人脈交給你的,再說了你也接不下!”
赦大老爺不為所動,嗤笑道:“還有啊,榮國府的人脈資源全在老太太和老二手里,你要是不能爭取過來的話,不過就是一個沒啥用處的空頭三等將軍而已,手中又沒實權在京中屁都不是!”
一番話,說得璉二臉都白了,心頭一片惶然吶吶開口:“老爺……”
“別別別,別在老子跟前裝孫子,爵位都讓給你了,你小子還想如何?”
赦大老爺一點都沒有甩鍋的愧疚,撇嘴不屑道:“還有啊,別怪老子沒提醒你,讓小王氏早點從老太太那弄到內庫的鑰匙,不然以后內庫的財產被誰拿走,老子是不會管的!”
“老爺,求指點!”
璉二這下不僅臉色更加蒼白,連身子都開始哆嗦了,一臉受傷小獸的可憐摸樣,簡直見者傷心啊。
真不是演出來的!
璉二得爵之后還有些飄飄然,以榮國府的當家人自居,每每想到以后一呼百應的風光日子,心中就忍不住喜滋滋。
可大老爺剛才的話,卻像是兜頭一盆冷水澆下,頓時叫他從飄飄然的狀態恢復冷靜。
順著大老爺的話仔細一琢磨,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以前作為二房夫婦的外管事,公中是個什么狀態太清楚不過,早就只是個空架子,甚至連下人的月例銀子都發得緊巴巴的。
一旦遇到過年過節往各處送禮的時候,那真是艱難到了極點,公庫幾乎空得能跑馬了。
本來應該有回禮填充公庫使費的,如此倒還能勉強平帳,可惜外頭送來的年節禮物全都入了二太太的私庫,公庫只出不進的狀況已經持續很多年了,要不是榮國府底子厚實早就維持不下去了。
眼下,經由大老爺提醒,璉二猛然驚醒,發覺公庫的缺口都將由他跟王熙鳳接盤,誰叫他們夫妻倆是榮國府此時名正言順的當家人呢?
“沒什么好指點的,讓你媳婦先把帳冊弄清楚,然后盤點莊子和店鋪那邊的帳冊和收益,其中有什么門道和貓膩,想來你這個原來的外管事應該心中門清吧!”
赦大老爺笑瞇瞇開口,根本就不理會璉二尷尬難堪的臉色,繼續‘指點’道:“把府中收支弄明白了,再暗中查一查府里那些管事們的家底,至于后面的事情老子懶得多說,你應該明白!”
這是要抄府中下人的家啊!
璉二卻是嚇了一跳,為難道:“老爺,府中規矩一向寬待下人……”
“沒哪家的規矩,讓下人手里的錢財,比主家都要多吧?”
赦大老爺嗤笑出聲,毫不客氣打斷了璉二的話,不屑道:“老子已經提點過了,至于以后你們夫婦倆怎么做,不用跟老子匯報,老子也沒那閑功夫理會!”
不提璉二一臉苦悶,回去后如何跟王熙鳳商討應對府中財政危機之事,大老爺全都沒放在心上,等吏部的任命程序全都走完后,施施然出府上任去也。
京城有個說法,叫做東富西貴南貧北賤,大老爺作為五城兵馬司北城兵馬副使,平時大部分時間自然都得耗在北城。
這里的環境臟亂差,不僅衛生環境惡劣,治安環境也是差勁得很,大老爺的北城兵馬副使官職,在某些人眼中其實是個苦差事。
北城兵馬使名叫吳凡,三十出頭的一個精干中年,出身某勛貴家族旁支,算是有點能力吧,
只是以其在家族的地位,若是沒有特別重大的功績,或者得貴人青睞的話,基本上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對于赦大老爺這個副手,吳凡表現得十分恭敬,一點都沒擺上官架子。
擺不起啊,他背后的家族跟榮國府沒得比,自然沒底氣在大老爺跟前裝大尾巴狼,只希望大老爺不要太過混不吝,讓他的日子別太過為難就成。
“小子,以后跟著大老爺混,權勢富貴都少不了你的!”
初次見面,赦大老爺一點都沒客氣,反客為主大大咧咧開口:“信不信隨你,本大老爺過來可是要做一番事業的,你小子別扯后腿就成,到時候少不了你那份功勞!”
吳凡什么都不敢說,只得硬著頭皮連連應是。
至于另一位兵馬副使馬元,不過京城草跟出身,好不容易爬到正七品的官位,巴結大老爺都來不及呢,哪敢有二話?
赦大老爺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什么情況都不清楚,就直愣愣要做這做那的,雖然心中早有計劃,通過情報對北城的情況也有極深了解,不過親自走訪探察依舊免不了。
想看大老爺笑話的家伙,還真不在少數,別的暫且不提,單單五城兵馬司的上級單位蘭臺寺中,便有不少想看大老爺笑話的御史。
他們見大老爺到任后,并沒有采取大刀闊斧的舉措,只一心撲在巡查探訪北城詳情的事兒上,頓時以為看透了大老爺的廢柴本質,一個個怪話連篇很是難聽,在朝堂上再一次讓大老爺淪為笑柄。
可無論是文官還是勛貴大臣,誰都沒有料到關注赦大老爺的人之中,竟然還有皇宮中的太上皇,以及受到太上皇影響的當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