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永安王面上露出一絲悔意,皇后拿出帕子,裝作擦了擦眼角。其實是為了遮掩那有點控制不住的笑意。
她這皇兒就是太孝順她了,以至于看起來有些傻。
等了半天,夏文萱見永安王沒下文了,頓時心拔涼拔涼的。就這樣說到做不到的人,她還怎么指望得上?剛才來的路上,他還信誓旦旦跟她說,要跟他母后理論,要說服他母后。
怎么他母后才反問一句,他就露怯了?這戰斗力也太渣了。
哎。夏文萱在心里嘆了口氣,看來只能她自己上了。她對皇后知根知底,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姑母,若是今日皇上不趕到現場,楚公子恐怕人頭落地了。”
這話一出,皇后的永安王的臉色都變了。
永安王一聽,又犯了疑心病,或是受到了啟發,激動地開口:“母后,你分明是存心要害皇兄。你吩咐天鳳殿門口的守衛,不讓兒臣自由出入。你就是怕兒臣知道皇兄的事。你還將兒臣與文萱表妹關在天鳳殿內。”
皇后臉上濃眉緊蹙,直看得人心旌發寒:“胡說,母后怎么會這么做!若是這樣,你們又怎么會出現在刑場?”
夏文萱聞之,在心里冷冷一笑,明明皇后做過的,還這么強辯。她看向永安王,看他如何應答。
永安王忽略他母后爭辯的話,冷著臉,神色異常凝重:“母后,你為何要這么狠毒,楚天闊是太子是兒臣的皇兄。你怎么忍心讓兒臣難做,要害兒臣的親人!”
這話,聽著還差不多,有魄力!夏文萱這才滿意,偷偷對永安王豎起了大拇指。
永安王見了,氣得有些蒼白的臉色,頓時泛起點點紅暈。這些話,確實是他想跟他母后說的話,他憋在肚子里不吐不快。他也知道,這么說,必然傷到他母后的心,但是他還是說了。
因為,他母后和他皇兄,都是他的親人。他實在不愿意看到,他的母后迫害他皇兄,更不愿意看到,他母后和他皇兄結仇。
若是他母后害死他皇兄,他會更加傷心難過。
果然,皇后的臉一下子就繃緊了,肩膀氣得不停抖動,難以抑制的。若是別人跟她說這些話,她可能會控制不住地當場打人。可是,說出這話的人,是她皇兒。那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最在乎的人。
如果說皇后有什么軟肋的話,那她的軟肋,絕對是她的皇兒。此刻,她最愛的皇兒罵她狠毒!為了維護她的仇人而罵她!
這無疑是拿著一把利刃在挖她的心,疼痛無比。
宮中的宮女太監,不敢明說,暗地里議論她狠毒,她忍了。
那些朝臣,甚至她的夏氏家族人,也認為她狠毒,與她保持著一定距離,她也默默承受。
皇帝,她的夫君,也指著她的鼻子罵她狠毒,她無可奈何,逆來順受。
現在,連她最疼最愛最親的皇兒,那是她以后的依靠,也罵她狠毒。這,她再也忍不了了。
她的眼淚,憋了很久,還是沒能憋住,一滴一滴地從眼眶里掉了出來。
永安王看著他母后被他罵得傷心地哭了,連忙向她跪了下來:“母后,是兒臣錯了!母后莫哭!兒臣不想跟皇兄真那皇位,希望母后順應兒臣心意,放過皇兄。兒臣一定會一輩子孝順母后,給母后依靠!”
不爭皇位,不當皇帝,怎么能給她依靠?聞言,皇后哭得更傷心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做過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恐怕無法一筆勾銷。除非她皇兒當了皇帝,才能保她一輩子太平。這些,她皇兒又怎么能懂?
夏文萱本以為,皇后只是演戲,眼淚只是臨時道具。她以為,皇后聽永安王這么說,會神奇般收住眼淚。
出乎夏文萱意料的是事,皇后依舊落淚不止,惹得永安王慌亂無措,只得好生哄著他母后。
夏文萱萬般無奈,看來,要永安王說服皇后,要皇后放棄迫害楚天闊,恐怕很難。皇后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別說永安王那么孝順了,連她這個沒有多少感情的侄女,也拿皇后沒法子。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夏文萱說,伸手不打滿臉是淚人。
夏文萱只能靠自己了。雖然對永安王有些失望,但是,她也能理解他,他確實是盡力了。
只是,夏文萱對皇后的心思,可就很難理解了。連她這個不懂宮廷,不懂政治的小女子,都看得出來,當皇帝并不是什么好差事。為什么皇后就一定要爭著皇位給永安王呢?
在皇位傳給楚天闊這點上,她也是支持皇帝的。就太子楚天闊與永安王兩人相比較,明顯是楚天闊更適合當皇帝。
雖然楚天闊生長在民間,缺少官場政治熏陶。但是,皇帝還在位,等楚天闊入了宮,在皇帝的攜帶下,楚天闊會有突飛猛進、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就他個人接受能力而言,是塊好當皇帝的好料子,以后會成為一個好皇帝。
而永安王生長在宮中,處處受到宮中規矩約束,在這明爭暗斗的宮廷中,卻仍是保持著一顆金子般赤子之心,并未被染黑。
這是比較神奇的事。皇后如此機關算盡,她皇兒卻是單純如張白紙。永安王并不適合當皇帝,這點臉連夏文萱這個門外漢都看出來了,就連皇帝也明說了,不會將皇位傳給永安王。皇帝只想讓永安王快快樂樂、平平安安過一生。
其實,當親王并不比當皇帝差。為什么皇后非得讓她皇兒去搶那皇位?關鍵是,永安王不是當皇帝的料,他也沒有那個野心,這點,難道皇后不自知嗎?
莫非,皇后認為,她能輔佐自己的皇兒當好皇帝?
夏文萱站在那里,任憑那紛飛的思緒,從她腦中一一閃過,再一一幻滅。
永安王早已站起了身,立在皇后身邊,扶著皇后的肩,好言好語哄著。那樣子,仿佛在哄一個哭鬧的小女子。
就在這時,一個叫笑畫的丫鬟,急急跑了進來。
“皇后娘娘……”聽笑畫這聲音,有些急促,再看她神色,滿是慌張。
笑畫跑到皇后面前,本想開口說什么,見到永安王和夏文萱,到嘴的話,急急咽了回去。但是,由于內心無比焦灼,小臉漲得通紅。
興德元年,洪高德稱帝,建立大西國,定都鳳城。政權建立初期,周邊國家對大西國虎視眈眈,無端挑起戰火,洪高德皇帝御駕親征。出征前,西宮娘娘許貴妃懷有身孕8個月。皇帝擬詔,若生皇子,取名洪承業,立太子,若生公主,封常玉公主。
洪帝離宮后,夏皇后使計讓許貴妃滑胎,誰知,天不遂她愿,許貴妃腹中胎兒出生,居然成活了。
“陛下本就寵愛許貴妃,現如今,她又生下太子,眼看咱主子皇后寶座要保不住了。”
“可不是嗎?聽西宮里的宮女說,那太子生得白白胖胖,甚是可愛,面容酷似陛下,眉目間有一股正氣,長大后定是個好皇帝。”
這是皇后宮里的小宮女在私底下悄悄議論。
即使她們不議論,夏后也知道,自己不設法除掉太子,恐怕以后日子不會好過了。
她隨即招來自己的哥哥相爺和御前侍衛總管楚祥共同商議對策。他們密謀好了要火燒西宮,由楚將軍執行。
在關鍵時刻,楚將軍放棄了加害太子的念頭,以自己的親兒子換取太子出宮。
許貴妃哭哭啼啼間,把心一橫,拿起發簪,用簪子尖在太子左肩上刺下“天”字。刺在兒身,痛在娘心,刺完字,許貴妃痛的肝腸寸斷。她顫抖著雙手給太子掛上塊玉佩,那是皇上親賜的,當今世上,僅此一枚。
許貴妃給楚祥磕頭,聲淚俱下道“楚將軍,請受我三拜,你的大恩大德,本宮來世再報。”
“娘娘,萬萬使不得,快快請起……”說話間,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楚將軍抱起太子,從側門匆匆逃走。
許貴妃暈了過去。
來人正是御醫鳳南陽。傳說此人原是江湖中人,外號算命先生鬼見愁。他能掐會算,不僅醫術高明,而且武功不凡,。他抱走楚將軍兒子,施展輕功,在皇宮中穿梭自如,輕易甩掉宮中侍衛的追捕,平安出城。
夏后命人火燒西宮,許貴妃及一干人等葬身火海。在清點尸體時,發現少了一個嬰兒尸體。加上楚祥將軍下落不明。夏后和相爺斷定,太子極有可能是楚祥抱走了。于是,夏后暗中派人追殺楚祥將軍。
興德四年,皇上凱旋而歸。
夏后精明能干,把此事瞞得滴水不漏。洪帝并不相信許貴妃當真死于意外。他時常做夢夢見太子,一直派人暗中調查此事,然而一直查不出真相,楚祥失蹤,鳳南陽也消失匿跡。
興德五年,皇后生下一子,洪帝取名洪承安。皇后心想,皇帝對這兒子,顯然沒有寄予厚望。夏后心想,即使皇上遲遲不下詔,冊立新太子,他日洪帝駕崩,皇位遲早是她兒子的。不過,她還是有所顧慮,二十四年前,她派人追殺楚祥,楚祥傷重而亡,太子卻不知被何人救走。
二十多年來,太子音訊全無。倘若太子還活在世上,那么他將是洪承安繼承皇位的最大威脅。況且,一旦此事揭發,她跟相爺必將大禍臨頭。
洪高德皇帝在位二十四年,他勵精圖治,知人善任,國力強盛,百姓安居樂業。洪帝日漸衰老,越來越想念失去的大皇子,終于病倒了。
得知洪帝病倒,鳳南陽潛入宮中見皇上。
“大膽鳳南陽,你可知罪,你躲朕二十多年,朕二十多年都在派人尋找你跟楚將軍。你可知道許貴妃的事?”洪帝看到他喜極而泣。
“皇上,臣有罪。當年皇后要火燒西宮,臣得知后趕到,臣晚來了一步,太子已經被楚將軍抱走。慌亂中臣救走了楚將軍兒子,交與一世外高人撫養。這二十四年來,我一直在暗中尋找太子下落,卻一直沒有找到。臣有負皇上重托。”鳳南陽滿是愧疚。
“好個皇后。這些年我看她安分守己,悉心教導皇兒,卻不曾想過,她竟如此惡毒。朕要將她打入冷宮!”洪帝氣的咬牙切齒,猛拍御案。
“皇上,萬萬使不得。無憑無據,皇上若是這么做,必將會引起朝廷動蕩,百姓恐慌。”鳳南陽勸道。
“皇后的罪責,朕可以先不追究,但是,太子不能流落在外,朕一定要將他找回來。”皇上態度堅決,冷靜了一會坐到龍椅上。
“皇上,光明正大尋找太子,太子難免會遭遇陷害。不如暗中查訪。”鳳南陽建議道。
洪帝著宮中畫師據自己面貌,描繪出一幅二十四歲年紀的人畫像出來,交于鳳南陽,委派鳳南陽為欽差大臣,并賜尚方寶劍,遇上貪官污吏,可以先斬后奏。
“皇兒,你在哪?”洪帝嘆了口氣。
興德廿五年,大西國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
帝都鳳城西北部武南山,大雨過后,天晴得格外好,太陽已經西斜,湛藍色的天空煙消云散。在夕陽的余暉中,山野仍然保持著下雨后的那份清新和涼意,恰如“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的境界。
武南山,滿山的竹子,一片無邊的竹海。山頂最高處,有一處僻靜雅居,全用竹子搭成,上下分兩層,掛著一塊牌匾,上書四個大字“武南山莊”。竹屋前面有一大片院子,院子里種著奇珍異草。微風吹來,可以聞到花草芳香。
”大師兄,你這次回來要多呆幾天,我們都有兩年沒見面了。聽說江湖中人人稱你為懷扇公子。”一個面目清秀的少女站在院子里,一襲白色衣裙,不施脂粉,卻是清新脫俗,宛如含苞待放的白蓮花,只聽這少女聲音極盡甜美道:“你的武功那么厲害,我有你保護,再也不怕遇上賊人歹徒了。”
“我可不喜歡聽奉承話。我平時叫你要勤練武功,你不認真練習。”師兄楚天闊,用手中的扇子輕輕拍打煙香的頭,板著一張臉,故作嚴肅道:“日后若是遇上壞人,我可不管你哦。”
“哼,你竟對小師妹不關心。”煙香撇了撇嘴,瞪了楚天闊一眼,別過臉去,故作生氣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