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看著陳菲妍的憤怒,心里繃著的距離瞬間就縮短了。
她勉強笑了下,可一動嘴角就扯得傷疼。
她輕聲說:“你怎么在這里?”
“我一晚上都在找你,跟你的朋友們一起,我一直都在。”陳菲妍說著,心都揪疼了,眼里全是擔心。
“江兮,你知道是誰打的你嗎?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為什么他們下手這么狠?他們還敢在學校里行兇,想想真的太恐怖了。”
能在高校里行兇,還把學生套麻袋里抗出去暴打,丟在郊區垃圾堆里。
今天是江兮遇到,明天指不定是誰會遇到。
這事情足以反映出學校在治安警衛方面,有多薄弱。
“這件事學校也必須給出一個解釋!”陳菲妍氣哼哼的說:“我們可是新聞系的學生啊,他們就不怕惹了我們的后果嗎?現在是媒體信息時代!”
江兮現在渾身疼,撿回條命就萬幸了,她現在哪有那個精力去追究誰干的?
“以后再說吧,我現在渾身疼得要命。”江兮細聲細氣的說話,好像說話都要耗費她太多力氣一樣。
陳菲妍看得心疼,“身上也有傷嗎?”
“嗯。”
“我看看……”
“還是別看了,”江兮拒絕:“慘不忍睹,每一根骨頭都疼。”
“醫生怎么說啊?醫生給你上藥了嗎?”陳菲妍問。
“醫生說沒什么大問題,雖然看著嚇人,但只是皮外傷,養一段時間就好。”江兮笑了一下:“但還是好疼啊。”
“我去找他們給你開止疼藥,被打成這樣,還說沒大問題,他們是故意氣人來的嗎?”
江兮抓住陳菲妍的衣服:“算了,不用了,不想再有醫生來檢查翻動我,常規檢查,一碰我身上都感覺要去了半條命一樣,受不了。”
陳菲妍滿臉發愁,“你太讓人心疼了。”
“沒關系,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就等著后福。”江兮努力笑了下,再問:“你快回學校吧,謝謝一晚上都在為我奔走。”
“你真的沒事了嗎?”陳菲妍問。
江兮點點頭:“真的沒事了,你回去吧。”
“那個……盛先生是你什么人啊,他雖然好嚴肅,但很關心你。”當然,也很明顯能看出,那是個有點來頭的人物。
江兮微愣,然后若無其事的說:“一個遠房叔叔,我爸媽雖然自己照顧不到我,就拖各種能拖的關系,攀上了那么一位親戚。不過,親戚只是我們自己一廂情愿,他應該沒那么想吧。”
“什么親戚關系啊?你爸爸那邊的,還是你媽媽那邊的?”
沒料到陳菲妍問這么仔細,江兮只能繼續信口胡編:“我爸爸那邊的,可能太爺爺的父親是一家的,這后面好幾代人了,每一家都天各五方,哪里還認什么親啊。”
陳菲妍依然刨根究底:“那既然是那么遙遠的親戚關系,那你們家怎么還知道這個叔叔也在云都呢?”
“一個家族里,出一個有能耐的,別說隔幾代了,隔十幾代也能被人念著。”江兮解釋有些無力。
陳菲妍倒是打住了話題,低聲認可:“是啊,有錢人家誰家沒幾個窮親戚呢,就像我家那個人一樣……”
江兮抬眼,陳菲妍卻終結了她的話,“既然這里有你叔叔他們照顧,那我就先走了。”
“好,謝謝你。”江兮說。
陳菲妍走了幾步,忽然轉身問:“對了江兮,前兩天趙雪靈說看到你從豪車上下來,是真的吧?那是你這個叔叔,不是萬昌東學長,對嗎?”
江兮有些驚訝,此刻才反應過來,陳菲妍一定是她們宿舍中觀察最細致入微、心思最細膩的人,也是最聰明的一個。
“是啊,之所以那樣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江兮不再解釋,直接承認了。
“其實我能理解,畢竟有一個挺有能力的遠方叔叔,自己還那么努力生活,別人看一定會覺得你故意作秀。但是,我能理解你。”陳菲妍看著江兮,堅定的點點頭,然后離開。
江兮看著出去的陳菲妍,所以,陳菲妍的家世也不單是她表面說的那么簡單嗎?
江兮慢慢坐起來,疊了兩枕頭靠著。
陳菲妍出去不多久,盛嘉年和醫護人員同時進來,江兮皺了眉看著進來的人。但臉上的皮肉傷不輕,臉上稍微一點表情,都能扯疼臉上的傷。
盛嘉年率先大步走到江兮跟前,他低聲安撫道:“別怕,他們只是檢查你的傷勢,再對癥給你開一點止痛藥。身上很痛?”
江兮看著盛嘉年,隨后輕輕點頭。
盛嘉年這才讓白醫生靠近,他僅僅只是后退一步,沒站開多遠,全程看著。
江兮忍著身上的疼痛,這次醫生只做了簡單的查看,也沒有翻動她觸碰她身上的傷,這令她松了口氣。
醫生離開后,盛嘉年坐在江兮身邊,熱枕看著她的臉。
“你有什么話,就跟我說,好嗎?”盛嘉年低聲道:“說好了要做交心的真朋友,為什么才短短幾天,我們之間的熱度就不在了?”
他話說得直白,江兮臉兒有些發燙,她目光移開。
“我很擔心,我……”
她欲言又止,輕輕咬著唇,眼里淚光閃閃,還是無法掩飾脆弱的一面。
盛嘉年深吸氣,“有什么擔憂和害怕,就告訴我,好嗎?關于今天這件事的,關于你的猜測,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跟我溝通。江兮,你要跟我說,你不說,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我們差這么多,我想站在你的角度,從你的角度看事情,我也看不懂太多事。如果,你愿意跟我溝通交流,那最好不過。”
江兮張口,話依然沒有說出口,輕輕又合上唇,臉埋下去。
“是想到最可能的人了嗎?室友?”盛嘉年壓低聲猜測。
江兮搖頭,“有什么你盡管說,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
“我知道……”她出聲,“只是,這樣的事,太令我難堪,我不想……”
盛嘉年被她這話說糊涂,猜不到她為何這樣的情緒:“你說。”
江兮再抬眼,已經滿臉淚水,她沒有抽泣的動作,眼淚悄無聲息的流,更令人心疼。
盛嘉年心被針狠狠扎了一下,下意識抬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
“我在呢,別怕。”盛嘉年輕聲道:“我這顆大樹,暫時不會倒,也不會離開你,你放心依靠。”
盛嘉年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的將她擁入懷中,一顆鋼鐵鑄成的心臟因她而生疼,大掌輕撫在她肩膀,一下一下的輕拍著,哄孩子一般安撫她的情緒。
“我在呢,江兮。”
盛嘉年低沉渾厚的聲音像計鎮定劑,很快安撫了她惶恐不安的心。
“我、我是不是被……被人奪走清白了?”
天知道江兮是用了多大力氣問出的這句話,她望著盛嘉年,眼淚滾滾直落。
盛嘉年聞言,心口一疼,一把緊緊將她擁抱進懷中,他渾身上下都罩著一層寒霜,分分秒秒都透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盛嘉年這忽然的行為,在江兮看來,恰好無聲證明了她的猜測。
她忽然間痛哭出來,哭得傷心極了。
盛嘉年聽見她這樣放開的哭,心頭就跟被塞滿了棉絮一樣,呼吸都不順。
“沒事的,沒事,小事情。你的人生才剛開始,這不并不是什么大事情,別往心里去……”
盛嘉年這話,無疑再次肯定了這事的成立。
江兮抬眼,淚眼滾滾的望著他,“我真的……我真的被人糟蹋了清白嗎?我,要聽實話……”
她搖頭,眼淚一串緊跟一串不斷的滾,悲傷被拉扯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寬,情緒就快繃不住。
盛嘉年搖頭:“傻丫頭,這事我怎么清楚?沒有人看到行兇,有沒有發生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嗎?”
這事情,無法攤開來說,她才二十歲剛長成的姑娘,真遭遇這樣的事,這跟把人的傷口血淋淋剖出來有什么分別?
江兮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渾身都疼,渾身都疼,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侵犯了。醫生沒有驗傷報告嗎?”
“有驗傷報告,但……你問的這個問題,被忽略了……”
“我要知道!”江兮情緒激動的說,眼淚滾得更兇了。
盛嘉年頓了下,心頭莫大的無名情緒襲上來,將整顆心塞得滿滿當當,愁緒煩亂,來不及整理,他一把將她緊緊抱住。
“不用讓這些無趣的事情左右你,你的人生剛開始,這不算什么……”
“不,不,”江兮推開他,眼神固執,語氣認真的說:“我不管時代怎么樣進步,我是很守舊傳統的人。我知道發生的事情已經無法再挽回和彌補,我總要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啊?”
盛嘉年看著她的臉:“那不重要……”
“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知道,我承受得了。”江兮帶著濃濃哭腔請求道。
盛嘉年看著她慘不忍睹的一張臉,心上透不過一絲氣。
他無奈道:“這張臉已經這么可憐了,為什么還要流這么多淚水?”
“盛嘉年……”
“那你想如何?”盛嘉年沉聲問。
覺得眼淚關不住,簌簌直落,“醫生知道,有沒有。”
盛嘉年起身就走,江兮心上一空,帶著哭腔出聲喊:“盛嘉年……”
盛嘉年心頭一軟,回頭解釋:“我去找醫生,問清楚,要給警方的驗傷報告,醫生都會很詳盡。”
江兮不再說話,看著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