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酒肆,行腳的商人,大聲的調笑,粗糙的手指,吞咽的聲音,形成了一幅百姓們特有的熱鬧。
在這熱鬧之上,有間不起眼的房間,里面十分安靜,唯有紙張的翻頁聲沙沙入耳。
孟水藍趴伏在案臺上,左右手各持一只毛筆,同時沾了濃墨。左手在宣紙的正上方,寫下四個大字——百川秘聞。右手則是同時寫下一行小字——百川閣一百零八刊。
孟水藍一心兩用,左右開弓,以最快的速度將兩件大事記錄在《百川秘聞》上。
其一:六王爺歸來。
他用右手上的毛筆沾了濃墨,在宣紙上勾畫著線條;用左手上的毛筆滾了些顏料,為畫中人物添了幾筆顏色。兩只筆同時開工,既似一場無聲的打斗,又配合得天衣無縫,令人拍案叫絕。
寥寥數筆,便將唐佳人扮演的六王爺畫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但見,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身穿華服,坐在一張超級大的桌子前大快朵頤。那臉上的笑容,是何等的滿足。
此主題搭配的文字內容也頗為有趣兒,竟只描寫了幾句頗有意味的話:美色,喜;美食,更喜。彈指間菜空肉沒,談笑間衣緊褲飛。
孟水藍這個人,就像一只孔雀,不但喜歡抖擻開屏,引人注目,還常常以貌美君子自居。那副“唯某最美”的樣子,著實不令人喜歡。然,不得不說,他這一手好字好畫,著實令人驚艷不已。再者,能同時左右開弓者簡直是鳳毛麟角。此乃大才。有此才能,卻不見他人前炫耀,這就著實有些意思在里面了。
孟水藍眸光專注,表情認真,繼續書寫繪畫,一氣呵成。
其二:不休門女俠。
孟水藍在紙上畫下秋月白、戰蒼穹和不休門女俠,而后用文字十分完整地描述了全部經過以及細節。當然,他沒有寫自己被打臉這件事。
此中篇幅描寫得較多,占據了很大一塊位置。
剩下的一小塊位置,孟水藍打算隨便寫些傳聞八卦,扯扯東家長西家短之類的娛樂話題。
孟水藍剛要落筆,就聽一個聲音道:“六王爺被刺殺這種大事,你怎么不寫?”
孟水藍提著筆,視線失蹤落在紙面上,一邊醞釀感情,一邊回道:“沒看見,如何寫?”
孟天青從窗口跳進屋里,呲了呲牙,皺眉道:“給我十兩銀子,我和你說說當時都發生了什么。”
孟水藍這才抬起頭,看向孟天青,道:“三兩。”
孟天青怒道:“我經歷九死一生,親身經歷了那些慘無人道的刺殺事件,竟然不值十兩銀子?!你不去接應我也就罷了,竟連拿出銀子安慰我一下都不肯?!孟水藍,我要和你斷絕兄弟手足情!”
孟水藍放下手中筆,妥協道:“說吧。”
孟天青覺得,他哥孟水藍還是在乎他的,雖然……只有一點點兒。能從孟水藍那里得到一點點兒在乎,他也應該開心才是。多不容易啊!
孟天青走到桌子前,探頭看著上面的內容,道:“你和秋月白走后,我和那死胖子……嗯,按照約定的時間做好準備。結果,事出意外,死胖子在留書一封后,站在窗前吃雞腿,一只箭以迅雷之勢射進死胖子的嘴里。”咬牙,攥拳,“被她咬住了!”煩惱地一甩袖子,“哥,我還以為那箭是你射得呢。后來一想,你沒這準頭。”
孟水藍打量著孟天青,若有所思道:“那死胖子怎么招兒你了?”
孟天青恨恨地道:“她那般對你,害你不能人道,我身為弟弟,如何能不恨?!”
孟水藍感動道:“天青……”
孟天青看向孟水藍,喊道:“哥……”
孟水藍一腳踹向孟天青的腹部,罵道:“滾你個不能人道!”
孟天青被踹得跌坐到地上,痛得嗷嗚一聲,夾著屁股爬起身,嘶吼道:“你有病啊!”
孟水藍順了順栗色長發,道:“少和某來那套兄弟情深的把戲,你做夢時都喊著要殺某,當某不知道?”
孟天青臉色一僵。
孟水藍走到孟天青面前,孟天青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
孟水藍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腕,一手攔住他的腰肢,手向下摸去,逼問道:“躲什么?屁股怎么了?”
孟天青掙扎道:“滾開!我能有什么事兒,還不是你踹得太狠了?!”
孟水藍顯然不信,繼續去捏,口中還正色道:“作為筆者,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只能當自己是只沒有情緒的筆,懂?說吧,哥不笑話你。”
孟天青掙扎道:“你嘴都裂到后腦勺了,還說不笑話我?!鬼信!”
就在這時,一只信鴿飛到里屋的窗口,被一位相貌普通的灰衣男子取得,他看了兩眼后,立刻拉開房門,沖進孟水藍所在的外間,興奮道:“閣主,第一消息……呃……”
眼前的畫面,令灰衣男子有些……不能接受啊。
這是……幾個意思?閣主在和二閣主一同為江湖八卦添重口味的故事嗎?標題要如何寫才吸引人?兄弟年下還是倫理禁斷?太復雜了……
敞開的里屋內,竟還坐著一群人。他們每個人都穿著藏藍色的衣袍,腰間系著灰白色的腰帶,左胸前繡著三個銀色的大字——百川閣。
這些人,是專門負責抄刊的筆者,名曰影記。他們每個人的面前,都有一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擺放著筆墨紙硯。前一刻,他們正寧神靜氣地等著百川閣閣主書寫下第一百零一份《百川秘聞》;這一刻,他們的屁股雖然仍舊坐在凳子上,但身體卻統一傾斜向門口的方向,面無表情地盯著兄弟倆看。那一雙雙的眼睛里,都有著一股子專研的精神。
灰衣男子名叫百三,是百川閣里的一名飛鴿,專門負責將機密消息第一時間傳給孟水藍。當然,他也做一些記錄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