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水藍放開孟天青,一把抽出百三手中的本子,快速看了一遍后,用食指點著“想拒還迎”的那個想字,吼道:“欲,是欲!懂?!”
百三接連點頭,快語應道:“懂懂懂,是欲,是欲……”
負責抄刊的影記們齊齊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果然,是欲!可怕的欲,蕩漾的欲,萬惡的欲!
孟水藍挑眉掃視一圈,所有人都快速低下頭,裝出很忙的樣子,有人用袖子擦拭桌子,有人擺弄起筆墨。
孟水藍走進影記們所在的屋內,點著桌子訓斥道:“你們俊美不凡的閣主大人,豈會瞎眼看上那個混吃等死的小敗類?!你們考慮問題,要用腦子,而不是用膝蓋,懂?!”
眾人低頭不語,不敢爭辯,但是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孟水藍掐著腰,在屋里走來走去,訓斥道:“怎么?某說得不對?本閣主知道你們心中所想,定認為本閣主的言辭過于苛刻。實則,你們要面對現實。現在日子不好過啊!你們想想,你們的爹娘需要柴米油鹽,家中娘子要珠花和胭脂,寶寶要米粥和糖果蜜餞,對面千瓊樓的人虎視眈眈地搶咱們生意,咱們若不能將腦子用在有用之處,豈不是對爹娘不孝,讓娘子受苦,讓寶寶挨餓?!你們用膝蓋想想吧!”
所有人都低垂著腦袋,沉默不語。
孟水藍嘴不停,一直說一直說。在他的激昂陳詞中,孟天青夾著臀部,提著筆,照著一百零一號刊的內容,重新臨摹了一份,然后自己添了第三個內容,將《百川秘聞》書寫完整。
其三:六王爺遇刺。
配圖:殺手舉劍,屠殺百姓,血流成河中,一個胖子仰著頭,嗑著瓜子,腳下是漂浮在血上的瓜子皮。
孟天青的繪畫和文字不如孟水藍老辣,但別有一番靈性在里面。敘事倒也基本符合事實,并沒有夸張。只不過,在他的敘述里,那個被六王爺拖進廚房的男子,是無比俊美的,且文武雙全的,格外睿智的……
里屋內,孟水藍一揚手,氣勢磅礴地大聲道:“百川閣門規第一條!”
所有人同時抬頭,朗聲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閣主之喜而歡喜雀躍,以閣主之悲而痛徹心扉!”
孟水藍繼續道:“第二條!”
所有人再次一口同聲道:“百川閣主,武居第三,文稱第二,俊雅第一!”
孟水藍道:“第三!”
孟天青探頭道:“什么時候這么謙虛,改成第三了?”
孟水藍直接罵道:“滾!”
孟天青抓起《百川秘聞》藏入懷中,從窗口處一躍而出。落地時,扯痛了傷口,惡狠狠地罵道:“死胖子,早晚捅死你!”
里屋內,孟水藍終是看向百三,詢問道:“你說的第一消息是什么?”
百三恭恭敬敬地回道:“回閣主,墨菊坊來了。有消息說,他們今晚會入住春宵閣。”
孟水藍笑得像只老狐貍,瞇眼道:“又有消息可寫了。”轉而問道,“天青,你說得刺殺,給某講講……”一回身,哪里還有孟天青的影子?
孟水藍大步走出里屋,來到外間,發現自己剛撰寫的《百川秘聞》還在,稍微安心,繼續提筆寫了第三個內容:神醫公羊刁刁稱戰蒼穹得了不治之癥,必須死!
配畫是一位弱柳扶風般的柔美男子,一邊搗著藥,一邊罵道:戰蒼穹,你必須死!
內容則是公羊刁刁義診時,看見坐在轎子里的戰蒼穹從門口走過,立刻指著他爆料出各種病癥,大大小小、重的輕的、里的外的、正常的不正常的,信手拈來,就跟親自為戰蒼穹問診過。最后,還總結說,戰蒼穹必定練功走火入魔而死。其狀之慘,大快人心。
說來也怪,戰蒼穹殺人不眨眼,卻唯獨沒有和公羊刁刁計較。他只是派人抓起公羊刁刁,將其丟進了臭水溝里。臭水溝不大,卻奇臭無比。公羊刁刁大病一場,險些丟了性命。至此,公羊刁刁改口,說戰蒼穹必須死,且必須死在他的手上。
孟水藍寫完后,將《百川秘聞》交給了百三,道:“讓大家連夜臨摹后,發往各地,本地先不要發,別惹亂子。”
百三應道:“諾。”捧著《百川秘聞》走進里屋,掛在墻上,讓大家盡快臨摹。
孟水藍站在窗口,望著剛黑不久的夜色,眸光沉沉,好似大海,起起伏伏,驚濤駭浪。夜色降臨,將他湖藍色的衣袍染成深藍色,慢慢吞入黑暗。
桌子上的蠟燭跳動兩下,炸出一個小火星,明明滅滅。
一只飛蛾飛進窗口,從孟水藍的肩膀飛向燭火。
孟水藍轉回身,伸出手,抓住飛蛾的翅膀,道了聲:“傻瓜。”將飛蛾扔出了窗口,拿著筆,在宣紙上隨意勾畫出寥寥數筆,便讓一位美女躍然于紙張,顧盼生輝,嬌俏可人。
孟水藍意味不明地一笑,似自嘲、似遺憾,終是抓起美女圖,揉成一團。抬手欲扔,卻發現宣紙的數量不對。
他一共有五張宣紙,給百三拿走一張,又揉掉一張,應該剩三張。卻……只剩下兩張。那一張,哪里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被孟天青拿走了。
孟天青素來無利不起早,怎會拿走一張宣紙?想來,他一定是臨摹了第一百零一刊的《百川秘聞》,拿出去換銀子了。至于那第三個內容,孟天青一定是代筆了。
孟水藍想到孟天青口中的話,知道他定是經歷了六王爺被刺之事。在沒有任何證據之前,他不想摻合到朝廷之事中,然,孟天青不懂得其中厲害,竟代他執筆,真是……不要命了!
孟水藍皺著眉,再也顧不得其他,扔下一干人等,撒腿去追孟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