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江湖中有兩大事,前者令人咂舌不已,后者則是讓人極其亢奮。
前者,與戰魔宮有關。話說十天前的一場大火,不但將戰魔宮化為灰燼,就連那戰蒼穹都不知所蹤。世人紛紛傳言,秋月白夜攻戰魔宮,親手殺死戰蒼穹,為武林除害!有人甚至聲稱,自己親眼看見秋月白一劍刺死了戰蒼穹。那話講出來,自然成了另一個故事,卻與事實無關。
后者,那摩蓮圣果,竟然成了價高者得的寶貝,怎能不令人興奮?大多數世人并不知道摩蓮圣果的存在,唯有極少的一部分人掌握著它曾存在過的信息,又有鳳毛麟角那么幾個人,知道它的真正價值和意義。盡管如此,有關摩蓮圣果的消息卻如同春回大地一般,仿佛一夜間冒出綠油油的小草,綻開五顏六色的花朵,讓每個人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它的存在。這……就是口耳相傳的魅力。
說到后者,就得提到一個新躥起來的勢力,名曰霸霸樓。
這間霸霸樓,坐落于一條不怎么繁華的街道,周圍一些商鋪都是貪圖便宜,才在這租賃店面做著半死不活的生意。
就在三天前的一個下午,一間賣蜜餞的店鋪被摘掉牌匾,換上一張黑底兒金漆的牌匾,上雕三個大字——霸霸樓。
多么霸氣、多么與眾不同的名字啊!
可實際上,那牌匾不過一尺半長,半尺寬,字體雕刻得沒有什么章程,一筆一畫倒頗為認真,只是看不出什么筆體,也沒有所謂的風骨。總而言之,這是一塊新匾,很小的新匾,端端正正很小的新匾。
對于這條人氣不旺的街道而言,左一家店鋪右一家店鋪經常換老板。今天這個賠了,明天那個店鋪出兌,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只是……這霸霸樓的名字著實有些與眾不同,坐落在這么一個偏僻冷清的小街道里,竟有種龐然大物蹲在墻角受委屈的即視感。真怪。且……這霸霸樓連掛鞭都不放,就那么開業了,真真兒是絕無僅有。最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這店既不賣貨,也無吆喝聲音,破舊的小門虛掩著,推門而出卻看不見一個人。喊了兩聲掌柜的,就會看見一位老嫗掀開簾子,從后屋走出,拄著手杖、晃著一身眼瞧著就要散開的老骨頭出現,用干枯的老手,指了指掛在自己胸口的牌子。
上書:婆子又聾又啞,眼神還不好。客官有什么事兒,大聲喊!
能有什么事兒?可以說什么事兒?你都又聾又啞了,讓人說什么啊?!是問你家店賣什么,還是問能不能住宿啊?瞧著空無一物的房子,再瞧瞧這小地方,但凡進來打聽的人,都覺得心塞呀。
霸霸樓在眾人口中熱鬧了沒兩天,就也變成半死不活的存在,無人再管它屬于誰、要干啥。畢竟日子艱難,每個人還要想辦法維持自己的生計呢。
可就是這么一間如同鬧笑話般存在的店,卻在半個月后名聲大噪!
只因,有關摩蓮圣果的消息傳說,且這個消息最勁爆的一點也是唯一的一點,就是——欲買摩蓮圣果,請到霸霸樓。
摩蓮圣果是個什么東西,大多數人都不明白。可這句話就像長了翅膀,瞬間飛進許多有心人的心里,且穩穩地扎了根。
于是,穩了沒有多久的時局,再次動蕩起來。
各路人馬紛紛派出探子尋訪霸霸樓的所在,這樣折騰了幾天后,終是有人爆出,在一條毫不起眼的街道里,確實見過一個黑底兒金字的小牌匾,名曰霸霸樓。
只是這么一個說法,就令這條冷僻的街道瞬間變得熱鬧非常。走過路過的,無不來瞻仰一下霸霸樓的小氣。有那膽子大的人,吵嚷著推門而入,由內而外地轉悠一圈,卻始終不見一人。來人吐了口口水,罵罵咧咧地走了。可沒等他走出兩步,就被什么東西打了腿,直接向前倒去,磕碰掉了兩顆門牙,血淋淋的嚇人吶。
也有人夜探霸霸樓,卻被嚇得口齒不清,直喊著鬼呀鬼的。
于是,霸霸樓瞬間成為了一間鬼樓,令人望而生畏。
江湖傳言總是最快、最玄、最能扯的風,即便沒影兒也能捉到,更何況還是空穴不來風呢。
一時間,霸霸樓名聲鶴起,居住在附近的人都會對外人道:您不去霸霸樓看看?
熱鬧,那真叫一個熱鬧。
如此熱鬧不到半個月,終是歸于平淡。畢竟,那只是一間空屋子罷了。大家都認為,無論是摩蓮圣果還是霸霸樓,都只是個笑話罷了。
原本冷清的街道,雖不如剛開始那般熱鬧,卻也是客商云集,畢竟走過路過都要撇上一眼霸霸樓,才有談資不是。
這一日,霸霸樓外來了一隊人馬。一個個兒青色長袍,舉止有禮,看起來就像書生。可書生又鮮少有這般整齊出行的時候。
這一行十余人的中間,護著一輛馬車。
馬車中規中矩,既不豪華,也不簡陋,反而讓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馬兒停下,青色長袍們紛紛下了馬車,有人來到馬車前,低低地說了聲:“閣主,到了。”
車簾掀開,一個頭戴幕籬的白衣人嗖地躥出車廂,直奔霸霸樓。另一位頭戴幕籬的藍衣人,看似十分從容地下了馬車,抬頭看向霸霸樓三個字。片刻后,在眨眼間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道殘影。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霸霸樓,是一間空屋子,連把椅子都沒有。挑開通往后屋的簾子后,又是一間更小的屋子。屋里沒有什么擺設,只有一張有些年頭的老舊搖椅,看樣子都快散架子了。順著屋子走出,來到后院,但見光禿禿的院子里,只有一口井。院子不小,最少比店鋪正房的面積大上三倍有余。院子周圍,用粗細不一的木頭釘成了柵欄,能防止七八歲的孩子跳進來,對付十歲的孩子就沒有辦法了。其中幾根木頭已經腐爛掉,就像老人那口不結實的牙齒又掉了三顆,真真兒是方便野狗進出。可惜,就這地兒,野狗都不稀罕來啊。
白袍人站在院子里,茫然四顧,既像尋人,又像在等待。雖看不見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內心的焦灼。
藍袍人出現在白袍人的身后,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袍人瞬間回頭,激動道:“佳人?!”一見是自己人,那份激動立刻煙消云散,轉而化為戾氣,竟是一把推開藍袍人,暴躁地道,“你拍我做什么喵?!我讓你拍我了嗎?我……”
藍袍人的視線越過白袍人,向他身后望去。
但見一位老嫗拄著手杖蹣跚而來。
白袍人感覺到異樣,也停止了炮轟藍袍人,轉過頭,順著藍袍人的目光望去。
老嫗穿著灰色短衣,黑色羅裙,腳蹬一雙褐色的軟底兒布鞋,斜跨著一只帶了補丁的大布包。一頭黑白參半的長發,整整齊齊的盤在腦后,一看就知道是個利索人。那張臉布滿了皺紋和老年斑,后腰也駝了,再不復年輕時那般娉婷而立。老嫗一步步走來,著實費了些時間。
藍袍人和白袍人沒有迎上去,只是靜靜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老嫗走到院子口,打開破爛的院門,走進院子,又回身關好院門,再回身時,竟發現面前多了兩個人,嚇得向后退了一步,險些撞到院門上。
藍袍人和白袍人同時伸出手去攙扶老嫗,口中更是齊聲道:“小心!”
兩只手,源于兩個人,前者孟水藍,后者孟天青。按理說,孟天青的手已經變成獸爪,可此刻那只手竟與常人無異。也可以說,與他往日一般。
老嫗眼神不好,倒也沒有慌亂,反而顯出幾分鎮定。
白袍人掀了幕籬,露出一張長了貓胡須的人臉,急切而激動地詢問道:“佳人,是你嗎?!”
老嫗湊近,瞇眼打量了白袍人兩眼后,竟直接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藍袍人掀開幕籬,一把接住老嫗,伸手探了探脈搏,而后用力一掐老嫗人中。
老嫗悠悠轉醒,用手揉了揉了眼睛,又要去看孟天青。
孟水藍當機立斷,直接扯下幕籬上的白紗,擋住孟天青的臉,收斂失望的心情,對老嫗道:“婆婆,這霸霸樓可是有人托付你照看?”
老嫗收回探尋的目光,比量了一下耳朵,搖了搖頭,這才從挎包里掏出一塊薄薄的木板,舉起,示意二人看看。
孟水藍讀道:“婆子又聾又啞,眼神還不好。客官有什么事兒,大聲喊!”
孟天青立刻激動地問道:“哥,我們派人打撈那么久,但凡有個浮尸都會被從頭翻看到腳,一直沒見過與佳人相似的女尸。你說,佳人是不是沒死,這霸霸樓的主人會不會就是她?哥,我覺得,沒準兒她就躲在這附近,偷窺著我們。哥,你說,她想看到什么?你說……哥……”
孟水藍忍無可忍,喝道:“閉嘴!”
孟天青道:“我說我的,你不愛聽拉倒,喵……”
孟水藍揉了揉額頭,見老嫗要進屋,立刻擋在老嫗面前,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百川閣閣主孟水藍求見霸霸樓樓主!”
聲音之大,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