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薨了。
阿果公主被當成最尊貴的陪葬品,飲下毒酒,送入皇陵陪葬。
世人不知阿果公主的存在,宮里人也只有兩位老嬤嬤曾記得她,以及一些傳說中提起過她。然,無論是先皇在世時,還是端木宇淵登基后,都不喜人提起這位曾默默生活在偏殿里的阿果公主。于是,阿果公主漸漸從傳說中也消失了。
她就像是曇花。有些人聽說過曇花的名字,知道它瞬間傾城的美麗,卻從未見過它綻開時的模樣。至于歷史,也只記錄下一位嬪妃難產,母女雙亡。四個字,結束了阿果短暫而不真實的一生。也許,能見證阿果曾經真實存在的,唯有那八個銅侍女。至于那兩位老嬤嬤,也隨同阿果公主一起當了陪葬婆子。
端木宇淵是位言出必行的皇帝,好壞姑且不論,那是要留給后人評說的。他將阿果送進了皇家陵墓,如同生前一般,被安置在側殿之內。
似乎為了和父親說兩句貼己話,他打發掉了護衛,獨留一名太監陪著自己。
太監正是秋樺然。
秋樺然打開了阿果的棺槨。
阿果戴著半面面具,美艷絕倫。
她的雙手安放于腹部,手里還攥著一只白玉瓶。
那只白玉瓶,正是當年秋樺然從阿果的化妝臺上拿起,送給阿果的。
秋樺然心中感動異常,深覺自己不應該有片刻的猶豫,當他站在她的門前時,就應該將她帶走,不讓她受今日的驚嚇和痛苦。
秋樺然將事先準備好的尸體與阿果公主對換,然后抱起阿果公主,揚長而去,從此……與朝廷無關、與世事無關。
阿果已經成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身體卻輕得沒有什么分量。她的肌膚白得近乎透明,那是常年不見陽光又注重保養的結果。她那纖細的脖子修長漂亮,就像美麗的天鵝。
秋樺然與阿果之間,明明隔著無數個日日夜夜不曾相見,可在抱起阿果的那個瞬間,他竟有種熟悉到落淚的沖動。
這是阿果。
他的阿果。
秋樺然將阿果抱到別院,一路都不曾放下。他是那般的小心呵護,生怕她有一丁點兒的閃失。
他就那么守著她,日以繼夜,生怕她醒來時,會驚恐害怕。
早起時,他出門簡單洗漱,回來時,卻發現阿果竟然醒了!
晨曦照亮屋子,將光束落在阿果的臉上。
阿果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有的只是驚喜和好奇。她用手遮住陽光,想讓眼睛舒服一些。卻又忍不住挪開手,讓陽光落在自己的臉上。她瞇著眼睛,用手去抓那些光束,明明抓不到,她卻煞有其事的笑著。她就像頑皮的少女,獨自一個人,與陽光玩得不亦悅乎。
秋樺然望著如此鮮活的阿果公主,一顆心充滿了感激。感激時間沒有改變諸多,感謝那些沖動和隱忍,感謝彼此還在……
阿果聽見聲響,慢慢放下手,坐起身,看向秋樺然。
沒有緊張和防備,就好似昨天還在一起暢談過。
秋樺然坐在了床邊,阿果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秋樺然的臉,道:“樺然哥哥,你終于把我接出來了。”
秋樺然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地問道:“你還認得我?”
阿果道:“樺然哥哥的樣子變了,看阿果的眼神卻沒變。”
何其聰慧、敏感、細膩的阿果啊!
秋樺然攥住阿果的纖纖玉指,道:“是我不好,沒能盡早將你帶出來。”
阿果點了點頭,道:“是你不好。”
秋樺然微愣。
阿果調皮一笑,道:“幸好,你留給了阿果一個會聽秘密的小瓶子。它每天都會陪著阿果,聽阿果的疑惑,聽阿果的想法。而且,在夢里,小瓶子告訴阿果,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秋樺然情難自禁,抱住了阿果。
阿果回抱著秋樺然,閉上了眼睛。
秋樺然想要向阿果展示外面的世界,竟有些迫不及待。他拉著她的小手,將她帶到外面。此刻,正是繁花似錦的夏日。秋樺然的別院里,花草不多,但為了恭迎阿果,他特意吩咐人,提前挖來各種名貴好看的花兒,種在土地上。不但如此,他還親手做了秋千給她。
阿果對什么都感覺到新鮮。一草一木一只螞蚱,都能令她歡呼片刻。
于是,整個夏天,阿果就拉著秋樺然的手,在院子里東跑跑西竄竄,一會兒追一只螞蚱,一會兒又開始圍攻一只青蛙。阿果學青蛙跳學得最像,那張小臉還一鼓一鼓的,特別有趣兒。
秋樺然想一直這么陪著她,直到地老天荒才好。
可是,他又不能丟開做父親的責任。
他想栽培好秋月白,然后……與阿果一起攜手離開。朝廷紛亂與他無關,江湖恩怨對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若說好男兒志在四方,他已經通過自己的努力,幫助一位王子等上王位,還需要用什么來證明自己的能力?此生,得阿果,已經足夠了。
然,世事不可能如此順遂。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紙也終究包不住火。
一日,秋樺然出門,柳芙笙尋來。
柳芙笙本是要替她姐姐捉拿小妖精,可在見到阿果之后,改了主意。她開始約阿果玩,還送給阿果女孩子喜歡的胭脂和帕子。
秋樺然知曉后,也曾警告過柳芙笙,不許她再來。
可柳芙笙不聽,阿果更為此和他賭氣不說話。
阿果實在是太渴望朋友了。
秋樺然無法,只得同意二人交往。只不過,他個人并不喜歡柳芙笙,總覺得她被寵壞了。
不過,柳芙笙也是個人物,總能說出令人開心的話,總能討得別人的歡喜。很快,阿果將柳芙笙當成了朋友,二人變成了閨中密友。只不過,阿果從來不提起自己的過去,任憑柳芙笙怎么打聽都沒有。由此可見,阿果雖然渴望朋友,卻是知道什么話當說,什么話不當說。
柳芙笙起了異樣心思,要拉著阿果出去玩。
秋樺然不同意,阿果卻已經動了心,無論如何都不肯繼續呆在別院里等他。她對秋樺然道:“你關著我,不讓我出去,與父皇又有何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