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暖眼睛一眨,眼皮子旋即一跳。知道自己看熱鬧被抓了個現行,她忙老實地低下頭,繼續方才未完的故事來....
“話說韋丹一聽此間并沒有叫做元長史的官,就對著葫蘆先生拜道‘先生大才,某來你這里算一卦。’葫蘆先生忙避了避說:’先生誤會了,非我能知先生的福壽前途,等會兒見著我師父元長史,他自然有話對先生說,兩人不一會就來到了鬧市里面一個曲徑幽通處的一處宅子,敲門數下,開了一扇門,走了十幾步,又至一扇門前,門開后復又走了幾步,如此重復五遍,開門后...你們猜怎么著?原來里面是豁然開朗、別有洞天。這里狀似公候之家,富麗堂皇,出來迎接的婢女,皆是姝美絕色,只見里面陳設鮮華,異香滿室,不大一會兒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帶著兩個青衣小童,對著韋方就拜,自稱元浚之。”
“怎的如此尊貴人會對一個屢試不第之人如此的謙恭?”薛明玉顯然是被故事吸引住了,忙問道。
林暖暖朝她點了點頭,這才道:“正如玉姐姐所說的,這樣的尊貴人一拜,韋丹自己也很惶恐,他忙趨拜道:‘某貧賤,怎能得您如此的過垂,真是惶恐。'就在此時,老人就道出了原委:‘老夫將死之命,為君所生,恩德如此,豈容酬報?’韋丹這才知道此人乃是當日被他救下放生的黿,他也沒有說破,只是接受此人的招待,具食珍饈,流連到暮時辭行老人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冊子,交給韋丹說:‘知君要問命,這是你一生的命運,某偷偷地冒著觸犯天條的危險從南極老人那里抄來的,也沒有什么能報答你的,讓你能先知道自己的命運,聊以為抱吧!’第二日,葫蘆先生拉著五十匹綢緞來到韋丹處,又給了他五十緡錢救濟,作為進京趕考的費用。”
“那他考中了嗎?”薛明玉永遠是個稱職的聽者,這會兒正睜大了眼睛看著林暖暖問道,林暖暖笑道:“玉姐姐猜猜?”
“還用說嗎,肯定是中了!不是有那個老龜給的冊子嗎,不中還去考,豈不是傻子!”四皇子還是憋不住的,見薛明玉問的如此幼稚,忙嗤笑道。
“你!”薛明玉誰人都服,唯獨對四皇子跟四公主不服,不過好歹人家是皇親國戚,她還是將要出口的話咽了下去,只拿眼看著林暖暖。
林暖暖忙道:“中了,從此后韋秀才宦海沉浮,每每都能預料到后事,所以洞徹先機。晚年時,在他任上有一株株皂莢樹,年歲頗久,在其地有一風俗相傳,此樹有花,地主大憂。元和八年,韋丹在位,一日樹忽生花,他馬上辭官歸家,終究有些晚了,就在中路而卒。”
“死了?”林暖暖話音剛落,林雅楠就怯怯地問了一句。
場中人俱都看向林暖暖,無論如何,這個故事雖俗套,林暖暖卻將它講的栩栩如生,說句不好聽的,這個小丫頭真真比瓦肆里的說書人講的要好聽許多。
“對!”林暖暖詫異地看著從來沒有見她開過口的林雅楠,忙點頭道,想了想又補充了幾句道:“期間這個韋丹也多次去找元先生,但是再未見過,后來有次碰到葫蘆先生,問起尋訪元先生幾次未果之事,葫蘆先生就言道:‘人家可是神龍,神龍見首不見尾,又豈是常人可尋?’韋丹就很納悶:‘若是如此,怎的有當日的中橋之患呢?’葫蘆先生就說道:‘龍困潛底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在場的幾人,也不知怎的徐元貞幾個都心虛地低下了頭。
“好,好,好!好一個老黿報恩的故事,最后一句說的非常好’龍困潛底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很有幾分禪意,不錯!”久久沒有出聲的徐思遠俊目一閃、拂起白衣,將手一拍,贊嘆起來。
林暖暖忙回首看了他一眼,好聽話人人都愛,林暖暖也不例外。她忙對著徐思遠福了一禮,小鼻子上盈滿了汗滴,林暖暖下意識地就拿袖子去擦,手到半處才想起這樣總歸有些失儀。又忙將手放下,帕子?她想起來了,在悠然居時,她就沒有找到帕子。
林暖暖不是特別怕熱,此間又是竹林,一片綠蔭之下,夏風習習,其實并不如何熱,只她有個毛病,說話過急就會冒汗,還專門冒在鼻尖處。
“過來!”一個聲音冷冷地傳來,讓人聽了涼爽沁人。林暖暖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薛明睿。她一樂,也不管風度翩翩的徐思遠了,忙顛顛地跑到薛明睿跟前,揚起頭,閃著晶亮的眸子,仿似在問:“干嘛?”
薛明睿并不說什么只是淡然地拿出一個邊角繡著一撮橫七豎八針線的帕子將林暖暖的鼻子尖細細地擦拭著,又將她辮子放置于腦后,還抹了抹她的額發...、
林暖暖習慣地抬起頭來,由著薛明睿拭汗,只是薛明玉怎的擠眉弄眼地?林暖暖順著薛明玉的目光看去,這是.....帕子?林暖暖不由臉色陀紅,薛明睿手里拿的那個橫七豎八的帕子,正是出自她手....
“喂,明睿!沒看出來你這么個經年不化的冷面人也有如此仔細的一面啊,嘖嘖!”上次在定遠候府,四皇子見薛明睿對林暖暖頗為照顧就想說這話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后面在酒肆有圣上在,他就更不能造次了。如今可算是逮著機會了,只見他將一雙桃花眼盯著薛明睿戲謔地道:“要不是這小丫頭太小,我都以為.....”
“四皇子公務都忙完了嗎?圣上可是將林大人留下的治河之策都交于你了!”薛明睿漠然地打斷了四皇子的話,淡淡地說道。
“那個,那個,不急...呵呵....不是有明睿你嘛!”四皇子聽了忙打起了哈哈來,言語間也收斂了很多,他住了嘴,只將一雙桃花眼轉的滴溜溜地看著林暖暖和薛明睿亂轉。
“神龜雖壽,猶有競時,
螣蛇乘霧,終為土灰,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幸
甚至哉,歌以詠志”
就在四皇子跟薛明睿磨著嘴皮子時,一旁的徐思遠朗聲將一首《龜雖壽》念得是慷慨激昂、響遏行云。不要說眾人,就連豆包,也將懶洋洋地頭抬向了他處....
“暖妹妹,我這首龜雖壽雖是前人所作,卻可還應景?“
不知何時,徐思遠就將四表妹改成了暖妹妹。林暖暖微微頷首,徐思遠不愧是眾人皆贊的才子,一首前人的詩賦竟讓他誦讀的格外激昂。
她第一次發覺徐思遠其人,細細看去真是一個清風朗月般的恬靜少年,眾人皆道他有林探花當年的風姿,具林暖暖雖然有些夸的過了,不過卻也是個風姿卓絕的美少年。
林暖暖不由笑道:“表哥誦讀的真好,既如此,我就將我父親的這首小詩送與表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