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要說起來,比起薛明珠顛沛流離的一生,林暖暖所經所歷并不算苦,
最起碼,她的父母親人都回來了,她的睿哥哥從不曾遠離她,就算是最最艱難的那幾年,她身邊還有個老祖宗在教導著她!
而薛明珠呢,她經歷了父親戰死沙場,后頭母親更是身懷六甲大出血后身亡,卻不知這還不是最慘,后頭她寄人籬下,寄的還是這天底下最為尊貴的人家!
聽上去很是榮耀,畢竟是自小被太后養在身邊,得了太后的教誨,這世間得此恩惠之人不多!
只太后本就身子不好,再有薛明珠一個失秙之人,又不是自己親女,多半是宮里頭眼里的嬤嬤從旁指點,卻也不過是教薛明珠些遵宮規理法,更不曾引導她些后宅之事!
林暖暖從前就聽薛明珠感慨言說她若不是早早就幫著自己母親管家,說不得就被養成個不諳世事的軟弱女子。
當時林暖暖就在想,說不得當年太后就是如此想的,只她卻不知薛明珠將門虎女,到底是有自己的幾分風骨的!
后頭好不容易得了個和心秤意郎君,林鵬同她兩情相契,卻不料,風云突變,好日子沒過多久,就傳來了林鵬戰死的噩耗,只她還不曾從悲傷中醒來,居然又要嫁給林鵬的胞弟林琨!
還有什么這些更讓人絕望之事?這么多年,薛明珠仿若泡在苦水里過活,什么苦難都讓她嘗了一遭!
林暖暖不愿再往下想,只覺得捧在手里的東西重逾千金!
“好孩子,莫哭,祖母的東西遲早的都是你的,這么點子也值當你如此!”
見林暖暖淚流滿面,薛明珠也不由留下了辛酸淚,她拍了拍林暖暖的肩膀,
“祖母真是悔啊,若不是祖母糊涂,也不至親生兒子近在咫尺也不知道,還中了那幾個賤人的計策,害得你娘親流了一胎,讓你沒了依靠,后頭更是糊里糊涂地居然將個不知從何而來的人當成了你祖父!”
薛明珠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的眼角泛光,想起往事,還有些駭然!這些話,她從未對任旁人說過,即便是如今她同李清淺情同母子,也不曾說這些。
可是,她其實早就悔了,卻不知該如何說,畢竟傷害早已鑄就,根本無法挽回,多說徒增惘然!可是今時今日,對著個只給了些許的東西就感動不行的林暖暖,薛明珠的心仿若被針扎了一下子,戳得她生疼!
其實,她欠李清淺一句道歉,更欠林暖暖的許許多多!
若不是她不查,若不是她眼盲心盲,林宇澤沒人庇護,被人擠兌得出了京城,小丫頭何至于小小年歲就跟著父母一直常住江南!還有自己,若不是當年她見林宇澤夫婦相得,看著刺目,給他們添堵,使得林宇澤對自己當年的行徑煩不勝煩,這才遠避江南,偏安一隅,又哪里能有后頭的災難!
自家孩子心性純良,以為遠遠避開便了,卻不料,那幾個狼子野心,哪里是他們躲開就能放過的?
“祖母,您同我說說就好,這些東西我也收下,只是,”
林暖暖抹了一把眼淚,在薛明珠嗔怪的目光中,任由薛明珠推開她手,拿下了她手中的帕子,慢慢地給個擦拭著,自己只說道:
“祖母,您同我說說這些就好,還是莫要同我娘親說!那些事情,過去就過去吧!”
薛明珠一愣,她雖苦惱于不知如何同李清淺說,畢竟自己為長,跟個小輩人低頭,總歸是心里頭有些不舒坦,故而,雖在林暖暖面前有此一說,真要讓她去說去做,她其實還不曾想好。
想來這世上,就沒有婆母想給自家兒媳婦低一頭,說軟話的,更遑論薛明珠本就是個不服輸的性子,也就是因著她這股子不服輸,這才讓在林國公府一待經年還不曾奔潰,這才等來了林鵬!
如今說起來,也不知這性子到底是好還是壞!
所以說,誰能有自家小暖暖這般的貼心貼意?一心只想著自己?自家小孫女這也是不忍心看著自己面子受損吧!想不到自己這些日子一直為之苦惱的事情,被小丫頭這么輕飄飄一說,便煙消云散了!
“這樣不好吧...”
心里雖竊喜,面子上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您是婆婆,總得要有些威儀不是,再有我娘親本性純良,說不得早就忘了從前之事,您這般貿貿然就說出來,只會讓她想起往事,徒增傷感,畢竟當年我們林國公府被人害得很慘,相信若是祖父、父親聽聞也會惘然,故而,孫女兒的意思是,前事莫提,咱們就合該著眼今朝,”
林暖暖一早上米水未進就同秋葵說了那么一番費力氣的話,如今見薛明珠一早就過了來,索性邀她一道用早膳,要說薛明珠也真是個急性子的,誰家長輩也不會大早上的甫一梳洗好,就直奔孫女兒的閨房來,這樣子巴巴兒的就過來送東西,她也算是獨一份兒了!
林暖暖這么略一提,薛明珠身側的大丫鬟不由吃吃一笑,爾后似是想起什么,忙忙斂目往后退了退,一副害怕的樣子,
林暖暖最不喜的就是這些個裝模作樣之人,見那丫鬟如此,氣得板著一張臉,呼和道:
“這里有我伺候祖母即可,你先且退下吧。”
那婢女生得很是明艷,皮膚也很白皙,細細看去,倒是很有些自己祖母的品格,林暖暖眼睛微瞇,心思一轉,想到了什么,目光越發凌厲,
“怎么還不下去,你雖是我祖母的婢女,卻也算是個奴才,我又沒讓你做事,不過是讓你退下,你作何學得這么一副樣子。”
說完又轉向薛明珠,眼珠子一轉,只說:
“不怪祖父說最喜歡我這般落落大方的樣子,從前我還懵懂不知是何意思,如今看見這個丫頭,就知道,這樣子的忸怩作態,真是讓人見了不喜。”
薛明珠見林暖暖自貶身價,居然同個丫鬟作比,氣得立時瞪了她一眼,又想起罪魁禍首的來歷,不由心里一窒,頗有些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