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分明說過,龍鳳杖重歸神廟時,它也會一同到來。
心里動念,他手上可沒閑著,抓著法杖飛快再往右轉動三下。這杖本身重量驚人,然而借助機關之力,要轉動它卻不費什么力氣。
馮妙君果然依言并未上前阻止,然而目光微動,指尖輕彈,將一個黑色圓珠彈向廟頂。
她動作快極,圓珠又比葡萄還小,燕王看在眼里也知不是好物。他自然不能放開法杖去截,只得甩手丟出一枚袖箭阻撓。
只聽“噗”地一聲輕響,圓珠很干脆就被袖箭扎破,爆成一團黑霧,顏色堪比墨汁。
它正好位于神殿穹頂的琉璃窗正下方,擋住了天上照下來的月光
于是大殿光線忽然變暗。
燕王暗道一聲不好。
馮妙君的確沒有上來搶奪法杖,她只是換了個辦法阻止他開啟石臺而已。顯然他方才執杖在這里等待月光的意圖被她看破。她想從燕王手下搶走或者破壞法杖并不容易,那么就換個思路,選個更簡便的辦法直接擋住月光就好
她采取的策略也很簡單利用煙幕球。只要對一樣物事足夠了解,就可以在夢中世界具現出來,神兵利器如此,這些趁手的小道具也是如此。
這法子還是借鑒了云崕識海里的天魔投影。當初它們就是化煙結霾去擋住陽光,這才好對小云崕下手。如今馮妙君不過是依樣畫葫蘆,擋住了月光而已。
這么一分神的功夫,她已從燕王視野里消失,緊接著他就覺出身后似有微風拂動。
好快這女子在夢境里的行動竟比現實更快,連他都捕捉不到她的移動軌跡。
燕王一手牢牢握杖,鐵定是不能松開。另一只手卻捧著水晶球,無法對敵。他甚至連先捏死徐氏、再化出武器對敵的功夫都沒有馮妙君的星天錐,離他后腦不到三尺。
這么點兒距離對于她這樣的高手來說,剎那即至。
間不容發之際,燕王五指一松,任水晶球自由落體,同時抬腕轉身,手上烏光一閃。
馮妙君錐尖離他后顱不及三寸,燕王強健的身軀已經轉過一半,手中刀光如雪,從下往上直撩她面門
一寸長、一寸強。星天錐的長度比起對手差遠了,她若執意貿進,很可能還未刺中燕王就先被他從下頜往上切開對半。
好在馮妙君本就沒打算跟他死磕,刀鋒堪堪要觸及面龐,她足尖往前一翹,身子立刻矮了半截,從燕王刀下“滑”了過去。
燕王反應也是快極,抬腿就踹。他的腳力能開山裂石,馮妙君要真被踹實了,哪還有好果子吃
可是他腿才伸出去,就發現對方驀地變作了一縷輕煙,從他足面飄過
那只是極短的一剎那,隨后馮妙君又變回了原身,換作旁人必定以為自己眼花,燕王額角青筋卻連跳兩下。
她搶回水晶球后還未站定,就將其一把捏碎,反手往身后高處拋去
這是天神主殿,空間異常寬廣,穹頂橫梁距離地面超過了三十丈一百米,是會摔死人的高度。
馮妙君手勁奇巧,球體扔到半空中正好粉碎、爆開。沒了這層束縛,徐氏立刻就變回了原身大小,上升之勢也同時止住。
然后,她就從半空中摔落下去
就算離地十丈,也足夠摔她一個骨碎筋折的。
馮妙君卻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曾,逕直攻向了燕王。他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怎會讓穹頂區區一片煙幕阻礙自己
甚至他使用的方法也和當時的馮妙君如出一撤
火攻。
燕王一抬手,兩枚袖箭直取穹頂,箭頭上帶著熊熊烈焰。
馮妙君一甩手就是兩枚星天錐阻截,自己則撲到燕王近前。眼前這人被尊為大陸第一強者,她也夷然不懼,手里化出長鞭,照他兜頭就是一記鞭尾,氣勢洶洶。
半空中的徐氏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腦海里卻響起女兒的低語醒來發訊號,自有人救你
口述這句話要兩息時間,可在她這里不過一個念頭的功夫。
隨后,徐氏就被可怕的下墜感主導了。
下一瞬,她的身影自半空中消失,尖叫也戛然而止。
戰斗中的兩人都未作理會。徐氏被高空墜落的場景嚇醒,這會兒應該回到現實了,馮妙君暫時不需要去擔心她。
瞬間之間,兩人就交手數十回合。
一過上手,燕王就吃驚不已。上一次與馮妙君動手,那時她悄臨熙國前線救下玉還真,那時她的修為就著實了得,卻對他還構不成威脅。然而才過了十年,她的路數就判若兩人,除了保留原有的凌厲之外,還多出無端的詭譎。
從來刁鉆難登大雅之堂,可是觀新夏女王出手,不見鬼祟之意,竟然還有正大光明之感。這兩種奇特而又矛盾的特質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讓她的對手難受已極。
馮妙君修行天魔秘術,本是奇詭無儔的路線,偏偏修為基底卻是步仙訣,根正苗紅的仙家法訣。最重要的是,她身居王位多年,睥睨天下的眼界和胸懷反促本心。
世間幾人能有這般機緣種種交織醞釀,終令她尋到了獨具一格的“道”。
就連燕王也不得不提起全副注意力來打這場硬仗。第六感告訴他身在夢中世界的新夏女王,似乎比現實里更難對付。
馮妙君一記鞭子搭在他刀背上用力后奪,另一只了個響指。
“咔嗒”聲方落,四下的黑暗中忽然躥出幾個幽暗的影子,朝著燕王撲了過去。他一抬腿先踩爆一個,這才前瞟了一眼
躥出來的都是些怪物,有的生具三臂,有的卻只有一只眼睛,有的張著血盆大口,其相貌只能用丑惡來形容。他識得,這是只在噩夢最深處才會出現的東西
夢魘的來歷復雜,有些是由人心的恐懼、憤怒、嫉恨所化,有些則干脆是由入魔的人類魂魄直接變化而成簡言之,他們在現實中都是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