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在現實里還有肉身,也可能一切正常,但進入這個虛幻世界就會釋放本我,變作這樣可怖可懼的模樣,此謂相由心生。
這些怪物只能藏在陰影當中,但每一個夢境中都有它們的身影。可是燕王不知道,這東西居然還能聽命于人
他不禁冷笑“還敢說你不是天魔”
趁著數十只夢魘牢牢將他纏住,星天錐重新入手,馮妙君對照他眼珠子扎了過去“小伎倆而已。”這些年她對于魂魄的控制越來越得心應手,不過這虛幻世界的夢魘也聽她使喚倒真是意外之喜。
追根究底,夢魘本來就生于人心。對于精擅魂術的馮妙君來說,操縱人心原本也是她的強項。
受召喚而來的夢魘都掛在燕王身上。這些怪物原本最是欺善怕惡,對一路走來這里的燕王視而不見,現在被馮妙君驅使著,卻像跟他有滅門之仇奪妻之恨,一旦抱上來就死都不撒手,尖爪獠牙更是一個勁兒往他身上招呼。
這些東西從不被燕王放在眼里,怎奈撲上來的有數十只之多,他只覺得渾射都像戴著沉重鐐銬,連抬手都很吃力。
馮妙君的星天錐又已刺到眼前。
他面容微微猙獰,立刻咬破舌尖,嘬唇噴了出去。
這一口噴出去的血觸到空氣,立刻變作了熊熊火焰
烈焰直沖面門,馮妙君不敢前沖,矮身躲了過去。這也是纏住燕王的夢魘最懼怕之物,他的真火又純凈無比,亮光一起,眾怪物長嚎一聲,放手退走。
火焰化出鳳凰形狀,一個振翅直飛穹頂。
不能讓這東西觸到穹頂。馮妙君反應也是快極,手中星天錐擲出,后發先至,直接令火鳳身首異處。
燕王這時重得自由,長嘯一聲,又舉刀來攻“你將心思都放在云崕身上。這等關鍵時刻,怎不見他替你出頭”
馮妙君不發一語,攻勢比先前還要凌厲三分。
然而就在這時,半空中已經黑暗的火鳳突然又爆出亮光。馮妙君忙中抬眼,發現只剩一個身子的火鳳又長出腦袋,只不過體形比原來縮小許多,速度反倒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筆直沖進了遮擋琉璃窗的那片陰霾
它由真火聚成,這一下很干脆就驅散了陰影,于是月光重新照了進來。
明亮,并且毫無遮擋。
糟了馮妙君心里只有這個念頭,卻無力再去阻擋,耳中只聽到燕王哈哈大笑“你不知道鳳凰有涅槃之能”他用心頭血聚出的火鳳,同樣有三次不死之身。
不過魂體吐出的“心頭血”,實則由神魂的本源力量構成,每一滴都極盡金貴。施行此術,燕王自身損耗極大,一時臉色泛白,連魂體都虛化兩分,不如先前凝實。
他已有多年不曾受傷,但心中卻不在意目的已經達到
月光照下來時,他正好手扶龍鳳杖,重重往下一按
“喀啦”一聲,也不知觸動了什么機關,琉璃窗竟然變成了血紅色與此同時,穿過琉璃的月光竟變成窄窄一束,垂直照射在龍鳳杖上,半點兒也不浪費去其它地方。
皓潔清冷的月光變作了暗紅色,馮妙君甚至都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味。
緊接著,杖上的龍頭鳳首如有生命,忽然同時轉向,面對石臺張開了嘴,射出一道拇指粗細的光束。
那光束纖細但集中,幾乎不曾發散。于是石臺的雕繪上多了兩個暗紅色的小點。
其中一個點,正好就定在人類婦女頭上頂著的水罐口中;另一個點,則在繪版最右側孔雀的尾翎上。
總而言之,兩個紅點的位置風馬牛不相及,任誰也不會將它們聯想在一起,這時卻同時被紅光分別打中。
一彈指的功夫,紅光在石臺上游移,并且留下了自己的烙印。
在馮妙君眼中看來,石臺上雕繪的每一根線條都泛出了鮮艷奪目的紅光。她忽然就想起第一次來應水城見到的石臺,每個雕像的眼睛上都被血點紅。想來那時趙允就得了指示,要試探機關的用法,可惜他試錯了地方。
“該死”看樣子石臺已被開啟,她卻不知如何是好。有重新關閉它的辦法么趁燕王湊近前去觀察石臺,馮妙君一把抓著龍鳳杖,想將它拽歪。
這把杖只有角度正好才能映射出紅光。只要她將它帶偏,麻煩是不是就能解決
可惜,她那一身巨力對上這把古怪的儀杖,竟然就像泥牛入海,半絲兒也撼動不得。
燕王觀察石臺上的異狀,不忘分神關照她的舉動,這時就冷笑道“不必白費力氣,除了神明,這時誰也不能將它挪走”
話未說完,石臺上四下游弋的光芒如受召喚,突然一齊掉頭往上匯去。
在整版雕繪中,位于最上方的并不是太陽,而是大樹的樹冠。所有紅光就匯聚到樹冠正中央一點,而后爆發出耀眼的強光
僅有一點,然而那紅芒之強烈,遠勝正午陽光百倍。馮妙君和燕王此刻又是魂身,本能地閉目低頭,不愿直視。
耳畔似有風聲嗖嗖。
可是天神主殿空氣并不流通,哪里來的風
馮妙君心知有異,驀地睜眼,而后就呆住了。
燕王就站在她三丈之外,卻沒對她發起攻擊,而是舉目四望,面色怪異
“這、這里是”
兩人目光所及,上下左右前后都是方方正正的石壁,打磨得滑不溜手,哪里還是那個處處頹敗的天神主殿
“我們在石臺里面。”馮妙君聲音微啞。
上一次探尋應水城,她和玉還真就打開過神像足下的石臺,進入里頭的石室,對那結構了然于胸。
石室里,也像這樣空蕩。
不錯,就是空空蕩蕩,沒有半個活物。
“這就是天魔被封印之地,是你擠破腦袋也想鉆進來的地方。”馮妙君伸手在石壁上敲了幾下,“恭喜你,得償所愿。”她一直以為石室門能打開,哪料到反而是他們被吸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