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盈玥記得,平定大小金川是乾隆的重大政績之一!也就是說現在是乾隆年間!
只可惜她并不記得平定大小金川的主將到底是誰,否則立刻就能曉得自己便宜老爹是哪位了。
唔……乾隆朝有名武將,她只記得有個阿桂將軍,然后還有那個傳說是乾隆私生子的福康安了。
關于乾隆,電視劇上的演繹的,往往是各種各樣喜聞樂見的花邊風流史。樂子不少,干貨基本木有。傅盈玥搜腸刮肚想了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了,反倒是把自己的小腦袋累困了。
新生小嬰兒就是容易犯困啊……
見她打哈欠,美人娘笑著輕拍著她,分外溫柔。
母親的手有節律地輕輕拍打著,傅盈玥愈發困意席卷。傅盈玥合眼心想,自己日夜都被乳母仆婦輪流盯著,縱然她想進神珠小世界都不成了。唉~
轉念一想,自己這個小身子,此刻連爬都爬不動,進去了又能干啥?左不過是瞅瞅而已。既然如此,她用神念照樣能瞅。
傅盈玥神識瞄了瞄與自己神魂相連的小世界,見里頭一派盎然,那株銀杏仙樹更繁茂了許多,想必開花結果指日可待,便安心了。
耳畔美人娘已經壓低了聲音,問:“隆兒哪兒去了?”
靈哥兒撇撇嘴,少年英朗的臉上露出幾分戲謔:“正使小性子呢,額娘不必理會。”
美人娘啞然一笑,低低道:“這孩子……是被老太太給慣壞了。”——當年她生完隆哥兒傷了身子,需要靜養,便沒有反對老太太抱去養。
靈哥兒哼了哼秀氣的鼻子,抱怨道:“二弟都六歲了,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早搬去前院了。”
美人娘喃喃道:“等你阿瑪回來,該提提這事兒了。”男孩子總要立起來才成,隆兒雖非長子,將來不必支撐家業,但也不能過于溺愛。
轉眼,傅盈玥已經出生三日了。
對于洗三禮,傅盈玥很是抗拒,被人剝光不說,還得一通折騰。她一大早就被折騰醒了,強行喂了一波奶之后,拾掇了之后,便被個中年婆婦給接了過去。
那位瞧著四十許的婆婦便是京中有名的收生姥姥,專門給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主持洗三禮,其人長得白白胖胖,很是喜慶。
收生姥姥抱著她在正廳先是叩拜了一串,拜的是碧霞元君、瓊霄娘娘、云霄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每位都要磕三個頭。
傅盈玥心道:收生姥姥賺這份錢也真真是不容易,都成了磕頭蟲了。
拜過這十三位娘娘之后,再進內室產房,美人娘的床頭供奉了炕公、炕母,三跪三拜。一通吉祥祝禱,這位收生姥姥嘴皮子是極為利索的,吉祥話不要錢似的往外灑。還帶著節奏,傅盈玥聽得精神炯炯,說唱藝術啊有木有。
回到正廳,接下來的添盆是重頭戲。
今日洗三來的人著實不少,似乎都是這個家族里頭的人,有七位都圍著老太太,俱是衣著華麗的婦人,有的年紀瞧著跟老太太差不離,有的只略比自己美人娘大幾歲的樣子。想來都是這個家族的近親,嘴里一個說著吉祥話,艷羨不已。
能不艷羨嗎?她這位美人娘前頭生了兩個嫡子,如今又來了一個嫡女,湊個兒女雙全,著實羨煞了旁人了。
這么多人,傅盈玥卻只得自己祖母老太太、兩個哥哥……還有那個自己出生那日便見過一眼的年輕女子,眉眼間還有幾分少女的青澀。老太太喚她“亮哥兒家的”,別人卻尊稱她郡主。光憑“郡主”這個身份,倒是叫傅盈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見這孩子目光炯炯瞅著自己,四郡主嫣然一笑,柔柔道:“真是個精神的妹妹。”
傅盈玥心中暗道,好生和氣的郡主,一點都沒有郡主娘娘的架子。
老太太笑呵呵道:“亮哥兒媳婦是最喜歡孩子的了,趕明也生一個。”
四郡主嗖的臉頰赤紅,“老太太慣會取笑我!”——心中卻不免黯然,她嫁進來,都四年了,卻一直沒有喜訊。
一時間滿堂發笑。
其中一個三十來歲、身穿絳紫妝緞的圓臉婦人笑呵呵道:“郡主可是長房長孫媳婦,老太太自然寄予厚望。”
不過圓臉婦人很快就把話題又轉移到了傅盈玥這個小嬰兒身上:“瞧著孩子,眼睛鼻子省得真是像極了老太太呢!”
傅盈玥暗自腹誹,她這位祖母,瞧著已經有六十上下了,眼角滿是皺紋,虧得她能看出自己像!其實傅盈玥更希望自己像美人娘些。
老太太卻很喜歡聽這樣的話,笑得合不攏嘴:“老八家的,數你嘴巴嘴甜!”
這個被叫做“老八家的”的婦人一臉孝順樣兒,“兒媳婦就是瞧著小侄女眉眼間頗有三分貴氣,最是像極了您呢。”
傅盈玥暗道,原來這位圓臉婦人,是自己伯母啊。而且是八伯母,也就是說前頭還有七位?這世家大族,還真是人丁興旺啊。
這時候,旁邊一個身穿紫青云緞團福旗服的老婦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她眉眼間帶著幾分傲色,“咱們這些妯娌,任誰也比不過八弟妹嘴巴會恭維人!”
這話說得著實刺人。
八伯母的臉色瞬間一青,然而對上這位老嫂子,貌似也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她瞅了一眼老太太,立刻挺起腰板數落道:“這大喜的日子,二嫂這是做臉給誰瞧呢!”
果然,老太太臉色有些不愉。
傅盈玥心道,原來這位傲氣老婦是自己二伯母。誒?不對啊,這位的“二伯母”年紀,瞧著比老太太也年輕不了幾歲啊!
滿臉皺紋的二伯母見老太太不高興了,老臉一緊,立刻反駁道:“八弟妹還真是慣會拉大旗扯虎皮!咱們倆的口角,犯不著往老太太身上扯!你不滿我也就罷了,何必在老太太耳邊嘀咕我的壞話!”
八伯母心中暗恨,大哥大嫂早已不在人世,二嫂便成整日擺出一副長嫂的架勢,真是不知所謂!這位八伯母輕輕一呻,“我只是實話是說罷了!妯娌們都知二嫂孀居難為,不愿意與二嫂斗嘴。只是大喜日子,二嫂還是這般橫挑鼻子豎挑眼兒的,這脾氣,愣是比四嫂都大呢!”
八伯母口中的“四嫂”是個穿著打扮十分貴氣的婦人,觀之四十許,臉帶淡淡微笑,眉宇驕矜,此刻被八伯母一語拉了出來,只得淡淡道:“好了,二嫂、八弟妹,你們都少說兩句吧。”
二伯母剛吃了八伯母一肚子氣,哪里肯干休?便哼哼道:“你們不過是瞧著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寡老婆子,便全都來欺負我罷了!”
四伯母不禁蹙眉,她這個從中說和的,竟也被數落了進去!不免很是不快,“二嫂何必裝可憐?!二爺固然戰死沙場,惋惜得緊,但也追封了一等伯,何其榮烈?而我們四爺雖占了個嫡長,可論軍功,可遠遠比不得,實在愧襲祖宗爵位。”
這位四伯母話里是稱贊二伯母,但更是再炫耀自己嫡長的身份。這幾位伯母里頭,八伯母最會恭維老太太、二伯母嘴皮子傲氣,可骨子里最傲氣卻是這位四伯母。
傅盈玥暗嘆,世家大族啊……果然內部也并不和諧,妯娌爭鋒,只怕是積年已久了。
——這么多“伯母”,老太太是累死也生不出恁多兒子來,那位自明嫡長的四伯母,只怕她丈夫、那位襲爵的四爺,應該也不是老太太親生的兒子。其余的,就更不用多說了。
老太太聽著這些老調,不免露出幾分煩色道:“好了,別誤了洗三的吉時!”
四伯母忙笑著道:“老太太,媳婦沒什么好東西,今兒只帶了一對和田白玉梳子添盆。”
傅盈玥忙瞪大了眼珠去瞅,好家伙,這和田白玉雖不是羊脂玉級別的,但瞧著質地細膩滋、色澤白皙通透,也絕對是上品了。
梳子上頭雕了月下丹桂的圖樣,端的是栩栩精美,正合了傅盈玥生在中秋之夜的意圖。更精妙的是梳子是半月形的,一對合在一起就是渾圓形,宛若一輪明月,便靜靜躺在深藍色的綢布上,宛若懸掛夜空,當真皎潔得很。
老太太微微頷首,“老四家的,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