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弦此刻笑道:“楚某此番前來,就是問這個,木大人請坐。”
木寺丞點了點頭,坐在椅子上,這時候潘文祥道:“兩位大人談論的是重案的案情,潘某這就回避,若是有其他差遣,差人叫我便好。”
說完,轉身出去,明顯是不打算摻和進來。
“吳文書。”楚弦這時候說了一聲,吳居正立刻是坐好,取出紙,凝結正氣筆,準備記錄,那木寺丞一看如此正式,微微一笑,卻是沒有說什么。
楚弦這時候一拱手:“楚某年輕氣盛,可能說話問事的方式會直接一些,若是有得罪之處,還望木大人海涵,不要往心里去。”
木寺丞點頭:“理當如此,楚推官做的就是這份差事,認真一點,沒有任何問題。”
“那就好。”楚弦這時候點了點頭:“那,咱們就開始。”
“可以。”
兩人對視,楚弦發問:“木大人,我需要知道當年你在得到調令時,開始去仙宮時,到之后所有的細節,當然,畢竟十年時間,木大人可能記不大清楚,但是沒關系,記著多少,就說多少,但切記,只說確定的,猜測或者不確定的,就不說了,免得有所誤導。”
木寺丞道:“這個我懂,那我想想,那是十年前的一個晚上,我當年還是刑部一個司堂主事,因為我早年是做仵作起家,后來考取榜生,這手藝就成了一個招牌,因為要去的是仙宮,一般仵作是不能去的,所以我就去了。當時只知道仙宮之內有內衛暴斃,具體情況根本不知道,等去了,也只是見到一處地上躺著十六具尸體,上官下令,查出這些內衛的死因,我便去驗尸,當時連驗了三具尸體,都是被人一劍穿心斃命,我那時候還說,這殺人的兇徒,必是一個用劍高手……”
這時候楚弦突然道:“木大人寫的尸簿,我看過,好像大部分內衛,都是后心中劍。”
木寺丞一愣:“呃,這個的確是如此。”
楚弦又道:“對了,那木大人可還記得,這些內衛當時究竟是躺是趴,位置如何。”
木寺丞再愣,這個,他好像也寫了,可既然楚弦讀過尸簿,又干嘛問自己?不過木寺丞也沒有表現出不耐煩,而是按照他當時尸簿當中所描述的,重新復述了一遍。
楚弦連連點頭:“木大人記性可真好,說的,居然和尸簿當中所寫的,幾乎一字不差。”
木寺丞弄不清楚弦這是做什么,所以也是笑道:“那是自然,這尸簿畢竟是我寫的,記得也不足為奇。”
楚弦點頭,隨后又道:“那木大人能否從這些內衛的位置以及傷口來判斷,究竟是誰先被殺,誰后被殺,是否有過廝殺搏斗,順序又是如何?”
這次木寺丞眉頭一皺。
“這個,當時沒有查驗,而且要推斷出這個來,必然是相當困難,所以按照記錄尸簿的規矩,是不寫的。”
“哦,原來還有這個規矩,不過沒關系,木大人不擅長,楚某擅長,這里有一張紙,還請木大人簡單將當時十六具尸體的位置,姿勢,躺著的方向,大致畫一下。”說著,楚弦取來一張紙遞了過去。
木寺丞看了楚弦一眼,隨后笑道:“都說楚推官查案斷兇是有一套本事的,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好,我就給你標注一下,當然,或許會有出入。”
楚弦急忙接話:“但肯定出入不大,畢竟木大人記性那么好,而且還是您親自查驗的現場,如果只是簡單標注一下,應該不成問題。”
這次木寺丞眉頭一皺,沒有說話,而是沉思許久,這才用筆,在紙上簡單的畫了幾下,又寫了一會兒。
隨后將紙交給楚弦。
“大致就是這樣,死者的名字,倒地的位置、姿勢,還有致命傷的所在,我都大致標注了上去,當然,可能會有些出入,畢竟,當時沒有過多的注意這個。”木寺丞說完,又忍不住道:“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東西在我看來,關系不大,實際上是沒什么意義的,兇徒殺人,肯定是突下殺手,所以后心中劍不足為奇,再加上那兇徒劍法高超,遠比那些內衛要厲害,這才能在短時間內擊殺十六名內衛。”
楚弦搖頭:“這十年來,有意義的線索都已經被翻爛了,不是依舊查不出個所以然么,所以,倒不如另辟捷徑,看看這些無用的線索,說不定,會有發現。”
木寺丞一愣。
楚弦這話不是反駁他,而是在說一個道理,的確,在常理認知當中那些有價值的線索,早就被研究過了,顯然根本找不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所以楚弦另辟捷徑之說,那也是能站得住腳的。
這時候楚弦仔細看著紙上的圖案,足足一盞茶的時間沒有說謊,木寺丞也沒有催促,而是慢慢喝著茶。
這時候楚弦放下手里的紙,又問道:“木大人,當年的尸簿中描述,十六個內衛,都是中劍而亡,而且神魂不見,懷疑被人滅了魂,這里我有兩個問題要問。”
“楚推官請講。”木寺丞笑道。
“十六名內衛,木大人是否是一個一個的查驗,確認每一個都死了。”楚弦剛問出第一個問題,木寺丞的臉色就是一變。
“楚推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以為木某玩忽職守,胡亂編寫尸簿?”
木寺丞著急也很正常,畢竟楚弦這一句話,是在懷疑對方的操守,這對于一個官員來說,那是非常嚴重的指責,木寺丞就算是脾氣再好,也會急眼。
楚弦搖頭:“這只是一個例行的問題,需要木大人確認一下,會不會存在那種當時情況混亂,沒有完全將所有內衛都查驗的事情,或者,有遺漏。”
“不可能,若是有遺漏,本官不會在尸簿上那么寫。”木寺丞立刻搖頭,斷然否認。
楚弦又問:“那十六名內衛,是否都是木大人親自查驗,有沒有他人幫忙?”
“這……”這一次,木寺丞遲疑了,想了想才道:“當時,是有另外一個官員與我一起查驗,我查驗了十個內衛尸體,剩下的六個,是那位官員查驗的,結果都是一樣,沒有出入。”
“好。”楚弦繼續道:“協助木大人查驗尸體的官員,咱么稍后說,十六名內衛的魂魄,是否確認被滅魂,是否與陰府確認過?”
木寺丞此刻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從容,顯然,是有些被楚弦問的急眼了,更何況,他也感覺出,當年的查驗,因為時間緊,實際上,還是能找出一些紕漏的,就像是驗尸,是他和另外一名官員查驗的,這樣一來,就可能存在紕漏。
不過在那些內衛是否被滅魂的問題上,木寺丞明顯有底氣,他道:“據我所知,陰府生死簿,只能記錄這人是否身死,但是否魂滅,生死簿上卻沒有記載,而且當時的確是讓陰府尋找這些死者的魂魄,一無所獲,所以才會被認定被滅魂,這也是正常,那兇徒手段高絕,怎會留人魂魄,肯定是全部滅殺,殺人滅口的。”
楚弦搖頭:“這個楚某自然知道,我說的是,有沒有和陰府確認過,那十六名內衛,是否是真的死了。”
木寺丞這次是一臉錯愕,好在他反應也是極快,當下明白過來:“楚推官,的意思是說,有人詐死?”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若兇徒就是內衛之一,先竊取寶物,再殺人,隱藏其中,當然,還需要一個的幫手來打掩護,這樣一來,這兇徒就可以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被運出仙宮,從而是神不知鬼不覺,又因為已經確認身死,所以也無需與陰府核對生死簿。”楚弦說完,那邊木寺丞就是神色恍然,似乎是在思謀這件事的可能性。
而他越想,越覺得可能性極大,當下是面色變化,隨后是道:“若真是如此,當真是一條妙計,但,那些內衛,我和另外一名官員是親自查驗,怎么可能會有人假死而不知。”
“所以說,那兇徒才需要一個幫手來幫他打掩護,現在,木寺丞知道楚某為何要叫你來問話了吧?”楚弦這時候神色一冷,語氣里已經沒有了和氣。
木寺丞胸口起伏,卻是連連搖頭:“不,我沒有幫人打掩護,我查驗過的內衛,都沒有問題。”
“誰能證明?畢竟,木大人你是當時寫尸簿的人,上面有你的簽字畫押,這一點總不會錯吧?而且木大人你說當時有另外一名官員協助你查驗尸體,可這誰能證明?說不定,就是你木大人杜撰出來的。”楚弦開始露出爪牙,逼問木寺丞。
后者臉色凝重,連連搖頭:“不可能,我雖沒有全部查驗,但都簡單看過,死人和活人,我還是能分得清楚。”
“多說無益,既然木大人你沒有找陰府核驗過此事,那本官來核驗,倘若生死簿上,那十六個人中,有一人沒死,便說明木大人你玩忽職守,這都是輕的,說不定,你便是那兇徒的幫手,你,就是同謀。”楚弦這句話,直接惹的木寺丞大怒:“胡說八道,楚弦,你身為提刑司推官,怎能如此誣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