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神齡對楚弦已經是有了意見,所以才打算在閣會上借著自身的力量打壓一下,挫一挫對方的銳氣,可沒想到事情是弄巧成拙,非但沒有打壓下去,還讓蕭禹借著這個理由,弄起了官制改革。
這件事一般人只能看到眼下,而王神齡這種老官場卻是能嗅出一些不同的東西。
蕭禹這只是一個開頭,怕是后面還會有更大的動作,也就是說,提刑司的官制改革只是一個開端,以后,很可能會在其他的地方也一樣進行變動,到時候,對于整個圣朝的官場來說,無異于一次巨震。
所以王神齡此刻反倒是沒有特別關注楚弦的事情,而是在思謀蕭禹這些動作背后的含義。
這究竟是蕭禹的一時興起,還是早有預謀,如果是早有預謀,是蕭禹的意思,還是呂巖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自己在這一場變動當中,會有得還是有失?
楚弦自然不知道首輔閣會上的這些明爭暗斗,他每日都表現的和平常無異,實際上卻是早就做好準備,等待陸江的偷襲。
有件事,楚弦沒有告訴蕭禹。
那就是自己的黑發護腕將賀隨心煉成鬼奴的事情,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楚弦,還有陸江。而就是因為如此,楚弦才能斷定,陸江絕對會對自己動手,可以說賀隨心是陸江的心腹,也是如同親人一般的存在,或許陸江可以允許賀隨心戰死,但絕對無法忍受賀隨心被煉制成‘鬼奴’。
當然,把賀隨心煉成鬼奴的并非是楚弦,可現在,這鍋他不背都不行,因為沒法子解釋,就是解釋了,別人也不會聽。
所以楚弦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必然是要被陸江算計和偷襲,所以一定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至于陸江此刻躲在什么地方,會在什么時候動手,楚弦不知道,但楚弦可以肯定的是,陸江若是要動手,肯定會先將京州的仙官高手牽制住。
這樣,他動手,才會安全。
這些楚弦并沒有寫入給上官的卷宗之內,楚弦明白一個道理,做任何事都要留一些余地,不可太過鋒芒畢露,否則遲早有一天會吃大虧。
不過讓楚弦頗為意外的是,他等待陸江的報復還沒來,圣朝吏部的嘉獎文書居然是先到了。
這幾日經常有官員前來拜訪,他們為了什么?還不是清楚自己立了大功,破獲大案倒還是其次,重點是阻止了一場兩族之間的大戰。
雖說阻止這一場大戰,不是自己一人之功,但肯定是不可或缺的一個關鍵環節,按照圣朝的規矩,有功賞,有錯罰,所以嘉獎那是肯定回來。
就是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嘉獎。
在楚弦看來,官位上應該不會有什么變動,自己進入提刑司時間太短,不太可能調走高升,但如果留在提刑司,正六品已經是最高,除非是不做推官,例如,做一個提刑司事中郎,那也是五品,不過有從五品,也有正五品,能坐到什么程度,就看上頭有沒有人替自己說話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痛不癢的獎賞,最差的,就是實質性的東西沒有,只是口頭嘉獎一番,那是最坑人的,可在過往的歷史當中,經常會有這種情況楚弦,基本上,都是上頭爭斗和平衡的結果。
這些道理,楚弦都懂。
所以這一次嘉獎下來,能得到什么,楚弦還真的是不知道,但這世上的事情,就是因為未知,才會期待,有期待,才會覺得有趣。
楚弦此刻,就很期待,他的確是想知道,這一次自己能得到什么好處。
等到吏部的官員開口念出獎賞的內容之后,楚弦都愣住了。
說實話,官品提升,從正六品直接跳到正五品,這一點楚弦是想過的,也是預料過的,但那是得到提刑司事中郎的官位,可現在,居然是官職不動,只是提升了官品。
當下楚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愧是中書大人,他這是在借我這件事,推動他的官制改革,而且這么一來,孔謙大人這次雖然沒有功勞,但按照資歷和官履,那也可以直接從正六品,提升到正五品,這一下,等于是拉著我和孔謙大人,推動了這件事,高明,要不怎么能坐上中書令的位置。”楚弦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心里那叫一個佩服。
估摸,蕭禹中書早就想要推動圣朝的官制改革,這一點從楚弦對蕭禹的了解上,就已經知道,對方是有這個傾向的。
只是什么時候提出,如何提出,提出之后,如何能獲得首輔閣的同意,這是一個難題。
很可能,蕭禹中書早就有了很成熟的計劃,只不過是一直在等,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借勢而起,推行政令的機會。
而這一次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所以既為自己謀取了好處,也推行了他的新政,哪怕只是起了一個開頭,那也是勝利。
楚弦能說什么,只能是暗中給蕭禹豎起大拇指。
高,實在是高。
從一個正六品,提升到正五品,這可是一個質的飛躍,正五品那是什么官位?
可以說,在目前圣朝的這個層次當中,還沒有楚弦這樣年輕的正五品官員,一個都沒有。除此之外,正五品還會有一個了不得的特權,尤其是在京州的正五品,那意味著,可以有權參加朝會議政。
這才是最最重要的。
朝會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圣朝僅次于首輔閣的權力中心,能參加朝會的官員,那絕對是要比不能參加朝會的官員要高了太多。
當然,這種事情實際上也是有利有弊,京州之地的正五品雖然可以參加朝會,但如果是同級的官員,放到州地上,那就是長史、司馬和刺史這個級別的官員,那是可以主政一州的封疆大吏,同樣是有相當大的權勢。
而且在地方上,這種權勢還會放大,畢竟在州地里,你本身就是最高的官員,不像是在京州這種地方,正五品,還只是剛剛開始,這邊二品三品的大員都經常可見,還有首輔閣壓在頭上,如果真的探究起來,或許有的人更愿意在外州當他的土皇帝。
楚弦升任正五品總推官的消息,顯然很快就傳開了。
上門賀喜的官員更多,不過也都是五品之下的官員,更高一級的官員,肯定不會來這里給楚弦道喜。
對于楚弦來說,這是好事,而且他還得做一些事情,例如,是去拜會他的上官,去道謝。
于是,楚弦最先去拜會的,就是蕭禹中書,然后是刑部尚書,刑部提刑司郎中,最后是去找崔煥之。
楚弦能晉升正五品,崔煥之自然也是相當高興,同時也是驚嘆不已。
楚弦踏入仕途,比他要晚了十幾年,可晉升速度,卻是比他要快了很多,這一點,即便是崔煥之,那也是不得不服,而且要說潛力,比他更大。
“楚弦,你既晉升五品,那以前的宅子就太小了,那還是我初來京州時置辦的,實際上,你早該換一個更大的宅子了,你那個宅子,現在京州七品官都不愿意住的,嫌太小。”崔煥之這時候說了一句。
楚弦連忙搖頭,就說那宅子已經住慣了,而且是家里母親喜歡,正好現在楚弦俸銀也不少了,買下現在的宅子也是可以的。
當然,這都是推脫,實際上是楚弦暫時不能換地方,他還等著陸江來找自己報仇,換了地方,怕是還會橫生枝節,倒不如不換。
升官,這是喜事,所里宅子里也張燈結彩。
入夜。
一直在院子外面那大樹上的黑鳥,此刻在夜色之下,身上的腐氣越發濃郁,最后,那鳥目中的雙瞳內,突然閃出一團鬼火,鬼火繚繞,黑鳥直接被這一團鬼火燒成黑色血水,落在樹杈上,落在地上。
但凡是被這黑色血水碰觸的地方,都開始詭異的黑化,仿佛那黑暗中可以通向另外一個世界。
與此同時,京州城中心。
京州之地,最大的宅院,實際上是太宗仙宮。
這里是天唐圣朝皇族居住之地。
皇族,實際上就是太宗圣祖的后裔,只不過太宗圣祖知道權歸一族,那很難長久,因為一族后裔未必是最適合統御圣朝的人選,更何況,如果設立‘帝位’,勢必會造成權力爭奪,大權太過集中的弊端。
正所謂,一人之力定生死,再無諫言伴長生,若是遇到所謂明君圣主,或許可以昌盛百年,但一旦遇到庸才甚至是殘暴之人執掌大權,那天唐圣朝只會衰敗。
所以太宗圣祖嚴令,天唐設立皇族,卻不設帝位,首輔閣,才是權力的中心,皇族可封王加爵,但不可擔任刺史一級高官。
這也是嚴防他的后嗣子孫亂來。
正因為如此,太宗圣祖才會被圣朝百姓稱頌五千年,成為唯一的圣祖。
對于天唐圣朝來說,皇族,只不過是一個象征,雖說沒有大權在握,但一般情況下,沒人敢招惹皇族,而且皇族的確是有一些特權。
此刻仙宮某處,突然傳來一聲慘叫,隨后肉眼可見,地面腐朽,血肉涌出,幾個宮女侍衛在慘叫聲中,被突然出現的鬼域吞噬,成為其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