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個選擇來的有些突然,李化一時之間愣住,不過他也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不錯,他的確是迂腐,有著大部分文人的那種過分的執拗和堅持,但他更有一種雄心壯志,他不是沒有抱負,不是沒有夢想,不然也不會不斷的求學,充實自己,就是因為他有很多抱負和想法,所以才會拜師白縣丞。
此刻既然有機會,那他為何不抓住?
想通了這一點,李化更加的有些忐忑,當然,也更期待,他覺得白縣丞已經是給了他一個非常明顯的暗示。
若是選擇前一條路,那自己很可能會一路飛黃騰達。
所以接下來,李化沒有再問,他雖然執拗,雖然清高,但也絕對不是一個傻子,相反,他聰明無比。
就是因為聰明,才知道這個時候,最好什么都別問,什么都別說。
白縣丞住的地方并不大,前后兩個小院,屋舍不過四間,這已經包含書房、會客廳、還有兩件臥室。
就在門前,李化看到今天那個神秘人,居然已經到了,而且還和白縣丞家里的鹿伯聊了起來,看樣子,絕對是老熟人。
楚弦和鹿伯,那當然是老熟人。
就在楚弦來到這里的時候,就感應到鹿伯了,敲門,鹿伯見到楚弦,也沒有特別驚訝,似乎知道楚弦要來。
鹿伯的身份,楚弦已經是知道,只不過和當年不同的是,現在的楚弦,實力和境界已經比鹿伯強出太多太多,這不是此消彼長,鹿伯的本事也提升了很多,只不過速度遠不如楚弦,被楚弦超越了而已。
楚弦和鹿伯聊了很多,當然,很多都是關于白縣丞的,而白縣丞,自然就是白子衿,她易容之術是不差,但又如何能瞞得過楚弦。
鹿伯倒是比以前健談,可能也是因為現在楚弦無論實力和地位,都要比早年的時候強了太多太多,不光是說了不少該說的,就連很多不該說的,他都說出來了。
見到白子衿回來,鹿伯呵呵一笑,自言自語道:“我去釣魚了,來這常水縣住了幾年,倒還習慣了這里,就說外面甕湖里的魚,那是相當的肥美啊。”
說完,居然是自顧自的,拎著一個魚竿和魚簍走了。
白子衿,也就是女扮男裝的白縣丞,此刻估摸是知道鹿伯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所以臉色居然稍有紅潤,但依舊是板著一張臉,也不理楚弦,直接邁步走進院子,楚弦也沒計較,跟著進去,后面李化猶豫了一下,卻也是識趣,只是等在門口,并沒有進去。
如此一來,這院子里就只有楚弦和白子衿兩人。
“你在這里稍等一下。”白子衿說完,頭也不回進了屋子,楚弦沒跟進去,他隱約知道白子衿進去要做什么。
果然,沒過片刻,一個俏佳人走出來,此刻卸下易容之術,換了女裝的白子衿現身,楚弦驚訝的發現,白子衿一如當年的模樣,沒有絲毫變化。
當然,嚴格來說,白子衿乃是半妖之體,自然是異于常人,而且其父乃是妖族極為厲害的老牌妖族大圣,修為極高,應該從小就幫助白子衿筑體,再加上白子衿自己也修煉,雖不及仙人,但也是自有神通,保持青春倒也不難。
剛才白子衿進去,就是更衣恢復本來面貌。
楚弦與白子衿那是絕對的知己,知道從自己看到那一篇文章的時候,就已經是落入白子衿的算計,顯然,白子衿是故意引自己前來。
如此,肯定是有她的想法和目的。
但楚弦現在不想談論別的,只是道:“上次編撰仙典,完成之后你便離開,也不準我去尋你,這些年過的可還好?”
楚弦這是真心話,白子衿一笑:“還好,還好,上次一別,我便改頭換面,重新考取榜生,然后入仕,從小吏做起,這幾年,才做到這常水縣的縣丞,像你當年也是如此,不過我升官的速度,卻是遠不及你。”
“運氣好罷了。”楚弦自謙一下,那邊白子衿就當沒聽見,繼續道:“常言道一葉知秋,若是有遠見之觀,便是處在低位,也可從基層窺視一國之態。我在常水縣兩年,縣中情況已經是了若指掌,而且我知你下一步要在什么方向動手,但畢竟這一次要動的利益,比之前你做土地變革時要大得多,之前那些地主地霸就算是對你不滿,他們也拿你沒法子,畢竟你是高官,但這一次你要動官員制度,等于是和天下官員作對,所以若是由你提出,對你影響太大,倒不如你找個借口,就例如巡視到常水縣,被聽常水縣丞之建議,這才決定整治官員制度,對官員體系精簡,就像是一個負重前行之人,必須要卸掉一些沒有用的包袱,才能繼續前進,否則遲早要被身上的包袱拖垮,講這些推到常水縣丞身上,你身上的壓力就會少很多,這樣,才有可能將這件事做成,否則,光是應付各種明面和暗面的攻擊,怕就會讓你疲于奔命。”
白子衿這話說的并不好懂,換做旁人在這里,例如就是門外的李化,肯定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絕對是一臉懵逼。
可楚弦能聽懂。
不光是能聽懂,還能明白白子衿所想,因為她已經講這件事看的極為深遠,這倒是讓楚弦有些刮目相看。
楚弦認識的女子當中,紫菀醫道絕倫,天下無雙;洛妃鉆研蟲師之道,也足以開宗立派;紀紋善于謀略算計,但遠見和大局觀上,還是要稍遜一籌;只有白子衿,她能在遠見和大局觀上幫到楚弦,就從這件事上,便可看出一二。
甚至于,為了今天,白子衿在當年編撰完仙典之后,就已經開始準備了,這份心境和堅持,就比現在官場上絕大部分人都要強。
只是這件事,對她來說并沒有好處。
楚弦搖頭:“這件事我的確早有想法,但一直沒有表露,就是因為我知道官位和權勢不夠時,決不可碰觸。”
白子衿也是搖頭:“是,現在你已是高高在上的尚書令,更是首輔閣內的上層人物,的確是有資格,有權勢來推行官員變革,但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這件事遇到阻礙,很容易在你仕途上留下污點,至少會得罪大部分官員,而很多官員的利益,在上一次土地變革的時候已經被你削弱,再加上這一次,便會引發共憤,如此一來,將來你要更進一步,更上一層樓,成為一品,首輔閣首座,那難度就要大很多。而若是有人幫你沖鋒陷陣,那就不一樣了……”
楚弦知道白子衿的意思,當下是眉頭一皺:“我不會讓你沖鋒陷陣……”
“可我愿意!”白子衿妙目直視楚弦,絲毫不退讓,這一刻,楚弦眉頭也沒法子繼續皺下去。
白子衿的確是楚弦的知己,甚至于在數年之前,就已經看出楚弦的打算,至于楚弦的理想抱負,她更是一早就知道。
而且讓楚弦慚愧的是,白子衿對他的了解,還在自己對她的了解之上。
現在的楚弦才反應過來一件事,當年白子衿愿意回來和他一起編撰仙典,實際上就已經是決定長時間待在他身邊,只不過后來為了幫助自己在將來推行政令,所以才會毅然決然的離開,選擇了一條路,踏入仕途,以白縣丞的身份來謀劃官員變革的事情。
這是在鋪墊。
而且就算是首輔閣級別的高官,也絕對想不到,為了這一個政令,有人會在數年之前就開始用這種辦法來鋪墊謀劃。
白子衿這時候引著楚弦坐下,然后沏茶倒水,雙手捧杯,霧氣繚繞下,她卻是目光堅定:“當今朝局,首輔閣已經到了新老交替之時,大司徒大司馬他們年歲已高,有些事情,的確是有些力不從心,楊真卿雖然是在最盛時期,也算是有魄力之人,但他出身官員世家,有些政令,他不可能推動,金甲上將軍秦元謀和玉將軍潤伯然,雖然能力超凡,武力無雙,但說實話,執政之遠見,只能稱得上不凡,但距離卓越還差一些。蕭禹太師乃是一個真正的大才,圣朝下一步由蕭禹太師執掌,不會出現什么問題,而且無論是土地變革,還是接下來的官員精簡,實際上,蕭禹太師都是樂見其成的,這兩件事你做好了,就可能在一百年或者兩百年蕭禹太師退位之后登頂,而這些,都是需要慢慢積累的,急不得,但也不可走錯,否則一步走錯,步步都錯,畢竟現在圣朝官場上有很多后起之秀,他們當中,未必不會有人在幾年之間后來居上,前有狼后有虎,就更不能犯錯,如此你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替你沖鋒陷陣,而且還必須是一個有能力的人。”
說完,看著楚弦,一字一句道:“我,便是最佳人選。”
楚弦這個時候突然生出一股心疼之感,白子衿對自己如何,楚弦當然是知道,但楚弦更知道,白子衿和其他女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