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舍人想說什么?”林嘉若問道,目光微冷地看著他。
謝幼卿寫得一筆風流俊逸的好字,也因此得到了林時生的賞識,是目前御前最得圣寵的年輕臣子。
但林嘉若卻不喜歡他。
不僅僅因為謝氏的曖昧立場。
當初林嘉若第一次往政事堂遞奏折時,奏折失蹤了一天,后來查下來,嫌疑最大的就是當時和陸云闕同任通事舍人的謝幼卿。
“那日城門獻俘時,夫蒙察的胡言亂語聽到的人不少,關于公主殿下與戎人女奴長相相似之事,微臣也是偶然聽了一耳朵——”謝幼卿不緊不慢地說完,微微一笑,向她拱手一拜,倒退著到了紫宸殿門口,才轉身入內。
語氣平和而含蓄,儀態恭敬而優雅。
林嘉若蹙了蹙眉,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
謝幼卿任中書舍人后,和她接觸得不少,但除了問安,幾乎沒說過什么話,今天算是破天荒了。
可是這兩句話未免有些莫名其妙,看謝幼卿的姿態,也不像刻意來擠兌她的。
林嘉若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也就放下了,問道:“晉陵郡王在哪兒?”
今日紫宸殿殿議的應對簡直驚心動魄,她怎么也沒想到兵符和玉璽的事會從江南傳出來,眼下兵符是解決了,可是玉璽的問題還要再同林致之商量下。
林致之已經回了魯王府,江南作亂,還有一大堆的事等著他處理。
林嘉若上了馬,出西華門,打算去魯王府找他。
剛出宮門,便見到了一個不想看到的人。
林嘉若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扭過臉,只當沒看到那人,徑直前去。
沒想到那人竟沖了上來,即便被侍衛們攔下,仍舊伸著脖子,焦急地喊道:“殿下!殿下!微臣有事相稟!”
此時還在皇城門口,他這樣大呼小叫的,也不太好看,林嘉若皺了皺眉,吩咐道:“把他帶上!”
直接帶去了魯王府東苑。
林嘉若早已在魯王府東苑出入自如,此時帶著一個韋閱,也不想為些小事打擾林致之,就先去了正院。
進了院子,韋閱就被丟在了地上,他狼狽地爬起來,正看到那少女在侍女搬出的椅上旋身而坐,衣袂飛起,秀逸瀟灑,令人神為之奪。
“當”的一聲,少女手中的茶盞重重地落在桌上,驚醒了韋閱,他慌忙低下頭。
林嘉若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有些頭疼:“你不是有事相稟嗎?”
韋閱這才回過神來:“是、是!多謝殿下那夜送微臣回家……”說了一句,又紅了臉,頭埋得更低了。
林嘉若奇怪地問道:“不是晉陵郡王的親衛送你回去的嗎?”
韋閱偷偷看了她一眼,紅著臉道:“微臣、微臣沒有醉得不省人事……”盡管也是醉得看不大清了,但是她一出現,就是一個模糊的人影,也能認得出來。
林嘉若忍不住扶額,耐著性子問道:“你要相稟的就是這事?”
“不、不!”韋閱忙道,神色也端正了起來,“微臣那日遇上了一個人,思前想后,還是覺得應該向殿下回稟一聲為好!”
林嘉若眸光一閃,問道:“你遇上了誰?”
韋閱答道:“御史中丞,裴練!”
林嘉若心中一凜,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問道:“他和你說什么了?”
走進書房時,正碰上姜紹疾步走出,向她行了個禮,便匆匆離去了。
“忙完了?”林致之問道。
她一入東苑,林致之就得到消息了,知道她帶著韋閱去了正院,也沒有急著過來,就在書房等著她。
林嘉若點了點頭,問道:“玉璽的事,你打算怎么處理?”目前來說,還是這件最要緊。
林致之微微一笑,撫了撫她的發絲,安慰道:“之前,我一直想找個好時機拿出來,現在倒沒這個必要了。”
林嘉若錯愕地看著他。
沒這個必要了?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說要玉璽為聘娶她嗎?
林致之低聲一笑,將她拉進懷里,在她發頂輕輕一吻,道:“岳父大人未必喜歡這個聘禮——有沒有玉璽我都一樣是要娶你的,就是三軍壓城,也要把你搶到我身邊……”
林嘉若紅著臉,小聲道:“哪有那么夸張……”
林致之笑道:“我是怕萬一岳父大人不肯放手——玉璽現在反而不適合拿出來了,就讓它深埋地底好了!”
林嘉若想了想,遲疑著問道:“那你要不要早些去跟我爹說?免得后面被人發現身份反而對你不利。”
林致之搖頭道:“不急,等明琮平定江南吧!陸蒙、衛起謀逆之前我已有布置,這次正好給長淮一個機會接手衛氏。”
若不是那天那封回信遲了一些,陸蒙和衛起根本連起兵的機會都沒有。
江南現在已經不僅僅是他求娶阿若的倚仗,或許還可能成為他們姐弟的退路。
林嘉若點點
頭,若是現在恢復了蕭梁的身份,他對江南的掌控就沒那么方便了。
說完最要緊的事,林嘉若便提起了剛才韋閱所說。
“韋閱說,上次他喝醉的時候被裴練套了話!把我和阿朵的事都說了!”
韋閱雖然醉酒時失了防備,醒來后倒是記得一些,越想越不對,就想給林嘉若提個醒,只是秦國公主不是那么好近身的,韋閱一直沒找到機會和她說上話。
一直到那天,夫蒙察在城門獻俘時對著林嘉若喊阿朵,韋閱隱隱覺得這件事對她有些不利,才豁出去在皇城門外沖撞公主衛隊。
“阿朵的身世,對裴氏來說,有什么可利用的嗎?”林嘉若問道。
知道夫蒙察和阿朵相識之后,他們就去審問了夫蒙察,對于阿朵的身世,夫蒙察也沒有隱瞞。
阿朵的父親是戎人的一名將軍,母親是個有漢人血統的女奴,已經死了,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和她的父親一起戰死了。
如此看來,阿朵的母親有可能是是小劉氏留在關外的骨肉了,至于同父異母的兄長,就跟她沒什么關系了,何況都死光了。
林致之沉吟不語。
“對了!”林嘉若突然想起來,“今天今天碰到謝幼卿時,也提了阿朵——”
林嘉若把謝幼卿的原話重復了一遍,困惑不解地問道:“他這是什么意思?”
林致之眉心一蹙,緩慢地說道:“他是在提醒你,有人在查你和阿朵相似這件事……”
“裴紀?”林嘉若挑了挑眉,“他還真的什么都查!”
她和阿朵是有些關系,也早就告訴爹爹了,裴紀就算查到了又怎么樣?
林致之的眉心卻沒有松開,抬頭向外喊了一聲“居楊”。
居楊閃身入內。
“即刻傳信徐誕,讓他親自去查小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