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熙愣怔在地。
自從嫁給趙衍,趙衍從未與她有過一日親近,她一直以為,趙衍是為了陸清灼才冷落她。
可現在,雍陽侯府倒了,趙衍竟然喚她熙兒……
心頭情緒排山倒海一般涌上,顧熙雙手掩面,淚流不止,“你……你既是娶我進門,為何……”
趙衍知道她要問什么,本就痛苦的面色,越發艱澀,“熙兒,不要問了,我有難言之隱,等到了時機,我一定告訴你,好嗎?”
滿目央求,濃稠如墨。
顧熙盯著趙衍,一時間,心頭滋味萬千。
而此時,趙衍府邸,一處精致小院內,哭的雙眼紅腫的陸清灼一把抹了眼淚,對碎紅說:“難道這件事,就連鎮寧侯府也壓不住?出了事,我母親不可能不求到蘇瑜面前,明知那就是她舅舅,卻不肯出手相救,蘇瑜那個賤人,實在惡毒!”
碎紅眼底波光閃動,看著陸清灼猙獰可怖的面容,道:“姨娘,事已至此,無力回天,陸徽與您的關系,除了老太太和太太,無人知道,您切不能因為悲痛過度,在殿下面前露了蹤跡。”
語氣略頓,碎紅又道:“欲要為老爺報仇,您只有讓自己強大才行,眼下雍陽侯一倒,王妃沒了靠山,正是您的機會!在扳倒王妃之前,您切不能和鎮寧侯府在明面上鬧僵了。”
陸清灼咬牙切齒,“可蘇瑜那個賤人,我如何忍得下這口氣,殺父之仇,豈能不報!”
睚眥目裂的樣子,仿佛她爹就是蘇瑜殺得一般。
碎紅勸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您成了王妃,什么仇不能報。”
陸清灼憤怒通紅的眼底,驟然波光顫動,“你說得對,碎紅,還好有你。”
皇上讓趙鐸三日之內結案,趙鐸卻是雷厲風行,大刀闊斧,接案不足半日,便將此案審理清楚。
主犯陸徽,當街問斬。
雍陽侯顧淮山因為受陸徽教唆引誘,失手殺人,雖并非本心,卻也罪不可赦,褫奪其爵位官職,沒收屋宅家產,貶為平民,其子嗣后代,五年內不得入仕。
此令一出,京都百姓對趙鐸,頓時夸贊連連,甚至有人為了慶祝此案結案,燃放鞭炮。
鎮寧侯府,竇氏一口氣沒有提上來,眼前一黑,隨著一口血噴喉而出,一頭栽倒過去。
等她幽幽醒來,陸徽早已經人頭落地,漆黑的屋里沒有點燈,蕭悅榕坐在她下首椅子上,嗚咽哭泣。
竇氏沉默不言,睜著眼睛盯著頭頂雕了花的屋頂,渾濁的雙眼,沒有眼淚,只有恨,鋪天蓋地的恨。
從前,她想要霸占了鎮寧侯府的家財,給她兒子。
可現在……兒子沒了,她只想讓鎮寧侯府的人都去死!
死了,給她兒子陪葬!
若非他們見死不救,她唯一的兒子,怎么會與她陰陽兩隔!
清晨第一縷曦光透過大窗照進來,哭了整整一夜的蕭悅榕有氣無力撥開粘在眼前的亂發,想要起身去倒一杯水。
卻是挪目看到,躺在炕上的竇氏,正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頭頂,那滿眼的光澤,陰毒的如同來自陰曹地府。
蕭悅榕忙抹一把淚,上前,“母親,您醒了,二爺他……”
竇氏緩緩合眼,轉瞬,又睜開,“死了就死了,他死了,我們給他報仇就是!”
蕭悅榕盯著竇氏,只覺她冷靜又陰毒的讓人陌生害怕,不禁喃喃:“母親……”
眼淚簌簌的落。
竇氏以手撐炕,坐起來,發腫的老眼橫了竇氏一眼,陰沉著一張臉,“嚎什么喪!給我閉嘴!我是他娘,我都沒有天塌下來,你也給我振作起來!”
不知是哭了一夜哭干了淚,還是竇氏一番怒斥起了作用,蕭悅榕眼底的淚,倏忽止住。
竇氏繼續道:“他死了,我們還活著,那些害死他的人,必須償命!鎮寧侯府上下,都要給我的徽兒陪葬!”
竇氏說的血氣錚錚,蕭悅榕不禁被她這份氣勢感染,“對,鎮寧侯府見死不救,等同于殺了二爺,要讓他們償命!”
語落,不由氣勢一垮,“可現在清灼還仰仗鎮寧侯府……”
竇氏瞪她一眼,“蠢貨,要他們償命,又不是立時就要一把火燒死他們,當然是要慢慢讓他們身敗名裂,也嘗嘗那牢獄和被砍頭的滋味!至于清灼,她是我兒唯一的血脈,我自然要讓她風風光光的活著!”
蕭悅榕哭了一夜,腦子一團漿糊,似懂非懂看著竇氏,聽到竇氏最后一句話,哀慟如灰的心,才又燃起希望的光亮。
沒了二爺,她還有清灼呢!
不能就這么倒下!“母親,要怎么做,您只吩咐我就是。”
竇氏一聲冷哼,轉頭瞥了一眼外面已經升起的紅陽,“貓耳胡同那個,現在也該能下地行走了吧?”
蕭悅榕雖不大明白竇氏之前話里的意思,這一句卻是立刻明白,“我現在就去。”
天光大亮,蘇瑜由吉星吉月服侍著,用過早飯,立在廊下,逗弄著籠中八哥。
雍陽侯顧淮山位高權重,僅僅一個陸徽私宅里的人命案,無論如何是不能將他置于死地。
更何況,陸徽一案,趙衍并未牽涉其中,她怎么能讓顧淮山就這么死了呢!
只有顧淮山活著,慘不忍睹的活著,才能讓趙衍自亂陣腳,自亂陣腳便離自掘墳墓不遠了。
至于陸家的人……
陸徽的死,才是一個開始,你們這些心存歹念腸若蛇蝎的,我蘇瑜一個一個送你們去閻王殿報道。
正心思翻滾,吉月行近來稟:“小姐,秋香園那邊,今兒一早,老太太飲食一切正常,甚至比昨日還多用了半碗飯,倒是舅太太,天剛亮,不及用飯就急急出去了。”
吉月話音剛落,吉星行過來,“小姐,高全過來了。”
蘇瑜當即傳見。
院中花架下,高全行過禮,恭敬道:“大小姐,貓耳胡同那個姑娘,似乎是有了身孕,另外,今日一早,天剛亮那會,舅太太去了一趟,待了大約半個時辰多,才離開。”
蘇瑜聞言,俊美精致的面容上,生出一抹冷厲而不易察覺的笑。
她還真是低瞧了竇氏和蕭悅榕。
原本以為,陸徽的死,足夠打擊的她們兩人十天半個月緩不過勁兒來,沒想到,這個竇氏還真是戰斗力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