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呢?”葉子高看富難。
余生道:“別為難小富了,他窮的老鼠都得救濟他。”
被余生這么一說,富難急了。
他走到柜臺上取一壇棪木酒,“這是我的禮物,在路上渴了累了享用。”
“這一壇就讓你為掌柜白干一年半載呢。”小老頭不要,不過被富難硬塞到手中。
太陽初升,到了趕路的時辰。小老頭站在門口,掃視客棧一周,又折回來。
“讓我在再看看我生活過的地方。”小老頭不舍。
想到將一去不復返,坐過,摸過,談笑過的地方都變的讓人留戀。
“走吧。”余生拍拍他肩膀,“姑蘇城若呆不下去,客棧永遠歡迎你。”
小老頭點頭,掃視客棧一圈后踏出門檻。
余生送他到石橋上,小老頭提著一把油紙傘,忍住千言萬語,拱手道:“諸位,告辭。”
眾人拱手相送,余生見手勢不對,忙換過來。
小老頭頭也不回的南下,霞光披在他肩膀上,路旁露珠沾濕了鞋子。
“狗子,送送他,過了黃鼠狼土丘。”余生揮手。
狗子現在在黃鼠狼土丘上橫行霸道。
蹲在地下的狗子“嗖”的竄出去,陪小老頭行走在田間大道上。
昨日在田里忙碌的身影歷歷在目,現在卻覺著是一種奢侈。
這種割裂感,讓人明白時間是個小婊砸。
進樹林離開眾人視線時,小老頭不回頭,但經過土崗,狗子停下叫幾聲后,小老頭頓時紅了眼眶。
他蹲下抱著狗子的頭,客棧在他數年漂泊中,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他知道,若返回去還來得及,只是,他已沒有回頭路。
蹲了片刻,小老頭拍了拍狗頭,“回去吧”,然后他大步向前,再也沒有回來。
眾人回到客棧時,見幾日前救的禪兒姑娘扶著木梯下樓來。
葉子高忙道:“你怎么下來了,快上去休息。”
“知道了。”禪兒說,“只是再休息,就把僅有的時光蹉跎了。”
下木梯后站一會兒,葉子高扶著她到外面石橋上曬太陽去了。
余生上到閣樓,對清姨道:“離別果然是最傷的。”
清姨坐在梳妝臺前描眉,“把老頭送走了?”
“嗯。”
“可惜了。”清姨說,“我還想知道追殺他的女鬼什么來頭呢。”
一位一出手便降服四錢捉鬼天師的女鬼,當然令人好奇。
對于那長發鬼,余生知曉的多些,他猜測:“很有可能是長發鬼的妻子。”
“哦?”清姨回頭,詫異的看余生,“你怎么知道?”
余生把長發鬼離家十年,歸來后與妻子鬼魂相聚一晚的故事說了。
“為情執著而成鬼,卻不與他在一起,其中必有蹊蹺。”清姨回頭描眉才見眉筆掉在了地上。
“我來。”余生眼疾手快撿起來,“我幫你。”
“別胡鬧。”清姨推開他,奈何余生堅持,最后妥協的是她。
余生站她面前,認真且小心的描著,清姨臉色略紅,很不適應余生的親近。
周圍很安靜,清姨甚至聽到了眉筆摩挲的聲音。
“畫眉深淺入時無。”停筆后,余生滿意說。
清姨用梳妝鏡看了看,蛾眉淡掃,多了英氣。
余生又幫她把頭發瀑布般披在身后,披上白衣,被窗戶進來的湖風一吹,說不出的瀟灑。
“美極了,清姨,要不你嫁給我得了。”余生故作漫不經心的說。
“什么?”清姨猝不及防。
“肥水不流外人田。”余生嬉笑。
清姨伸手提起他的耳朵,“肥水,有你這么說姨媽的?”
“我錯了,我錯了。”余生掙扎著。
“還有,以后不許再說這些胡話。”清姨又說。
余生見她耳背都羞紅了,“不說,不說,打死我也不說了。”
清姨的手這才松開,余生遠離后揉著耳朵說,“就開個玩笑,我還怕城主把我亂劍穿心呢。”
話雖如此說,余生心里卻接上句話,打死不說,打不死就說。
清姨正要說話,被下面“啊”的一聲長叫打斷了,“發生什么事了?”清姨問。
余生也納悶,不過很快就聽到了木梯上的腳步聲,富難喊道:“掌柜的,指揮使,救命。”
余生出閣樓,見富難狼狽逃上來,不待余生問話,怪物龍澤出現在木梯口。
那龍澤氣勢洶洶,不過見到余生后,馬上轉身就向木梯下跑去。
“它,它要吃我。”富難驚魂不定。
“敢咬人?”余生卷起袖子走下去,迎頭遇見了牛二。
“牛二,你這怪物怎么管的,開始在客棧咬人了。”余生說,“它在哪兒呢,讓我揍它。”
“掌柜的,”牛二攔住他解釋,“怪你這伙計,龍澤下樓時遇見他,被他沖著一聲吼,能不怒?”
余生回頭,“你吼它作甚?”
“不你說的,要有亮劍精神,狹路相逢勇者勝。”富難站在余生身后。
他指了指木梯,“這路夠狹了吧,它不讓,我只能祭出殺招。”
領導的精神領會的很完整,就是有點兒實在。
“那也不能咬人不是,嚇唬嚇唬就得了。”余生對牛二說一句,拉著富難來到門外。
不待余生說話,富難摸著后腦勺問:“為什么我使那招不管用?”
余生也不知為什么,但不妨礙余生吹牛。
“你當你是我呢。”余生說,“不是所有人都有王霸之氣。”
王八之氣,這是什么?富難一頭霧水,難道是井里的三足龜的氣息?
思來想去,富難覺著余生或許是水喝多了。
談話間瞥見老僧領著小和尚站在橋頭,在與坐橋上的禪兒對話。
走近些后,聽禪兒問他,“大師,來生能否記起前世。”
“很難。”老僧說,“不過世上有因果,今生難實現的夙愿和糾纏,一定會出現在來生。”
禪兒又問,“那鳥獸可以成佛嗎?”
老僧抬頭望天空,“佛存萬物之間,有靈皆可成佛,老僧甚至見過芭蕉成佛。”
聽了老僧的話,禪兒高興的站起來向老僧拜謝。
老僧輕撫她衣角,待身子一晃之后,禪兒點頭,“謝大師。”
她在坐下時,身子好了許多。
老僧和小和尚走下石橋,小和尚率先詢問被抓走的草鬼回來沒。
“回來了。”余生說,在顧老大把他交給巫祝后,那草鬼就回來了。
昨兒還被小老頭抽空給了點兒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