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帶著鄭媽媽她們進了玉笙居正房。
正房拾掇的倒還算雅致,不過也沒什么出奇,就是大部分人家女兒閨閣該有的摸樣。
安笙視線轉了轉,暗暗點頭。
還跟從前一模一樣。
客堂里擺著桌椅矮凳,花架小幾,不是什么名貴的木料,但勝在還算新整,再往前走幾步,繞過四扇紫竹屏風,撩起珠簾,便進了內室。
內室里面鋪著織錦地毯,珠簾錦帳,雕花菱鏡,描金妝臺,繡床軟榻,該有的都有,但是多余的,你想見也見不到。
前世,剛入永寧侯府的那月,她去過一次方氏的嫡女,永寧侯府嫡長小姐顧凝薇的覓月閣,那里面才真真是富貴逼人,華美異常。
她記得,顧凝薇的繡床可是鑲著紅寶石和美玉的,看著就耀目逼人......
安笙想起那番景象,不由咋舌,那么貴的床,難為方氏舍得。
不過想想也是,顧凝薇可是方氏的寶貝女兒,哪有什么不舍得的。
為了顧凝薇,方氏都將她這根心中刺召了回來,足可見用心良苦、委曲求全、舍己為人......
得得得,又偏題了,方氏哪有那么委屈,委屈的是她才對么!
方氏打算迷惑她,卻不愿在她身上花上大價錢。
永寧侯府幾代衰減,家道早已不同從前,所以方氏將她召回來之后,多數時間,都只施以小恩小惠。
安笙掃了一圈臥房內的擺設,暗暗搖了搖頭。
怨不得方氏不走心,一切的一切,都怪她自己。
是她自己識人不清,錯把假意當真情,一頭栽進去,直到死才走出來。
青葙和鄭媽媽互相對視了一眼,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信上說得跟朵花似的,說要將姑娘接回來當成嫡親的女兒一般待,可永寧侯府嫡親的女兒,閨房里就是這個樣子嗎?
瞧那繡床,還不如姑娘在莊子上睡得那張好呢!
這么大的永寧侯府,難道就給矜貴的小姐睡這種小家子氣的床?
不過想歸想,氣歸氣,青葙和鄭媽媽都沒有將心里話說出來。
怕給安笙添堵。
小姐興沖沖地回來了,若是發現嫡母對自己并不如信中所說的那樣好,定要失望的。
可她們不說,有人卻忍不住。
紫竹瞅著西北角擺著的繡床,不高興地嘟囔道:“這床怎么還沒有小姐在莊子上睡得大呢,夫人不是說小姐回來了,什么都給小姐用最好的,難道這就是永寧侯府最好的東西了?那永寧侯府也太窮了?”
紫竹純屬就事論事,外加替安笙打抱不平,絕對沒有鄙視永寧侯府的意思。
鄭媽媽聽到紫竹嘟囔出聲,忙給她使了個眼色,輕斥道:“不許胡說。”
紫竹被鄭媽媽訓斥了,縮緊下頜不敢再說。
安笙笑了笑,吩咐道:“行了,鄭媽媽,你帶紫竹和雪蟬先到外面去吧,待會兒顧管家該派人來送晚膳了,說不準,還要添人過來,紫竹和雪蟬還小,不經事,媽媽你盯著一些。”
“是,小姐您放心。”鄭媽媽垂首應了一聲,帶著紫竹和雪蟬先到外面去了。
不出安笙所料,鄭媽媽出去沒一會兒,顧新海便帶著人過來了。
安笙等了一會兒,才帶著青葙出去。
顧新海除了帶人來給安笙送晚膳,還送來了兩個粗使婆子。
“二小姐,這是吳婆子和劉婆子,往后就在您院里做粗使了,您有什么粗活,只管吩咐她們,另外,明日官牙的人會上門來送幾個小丫頭,屆時二小姐再親自掌眼挑幾個自己喜歡的,這院里的人差不多就齊了,二小姐您看看,還有什么別的吩咐沒有?”
安笙看了看那兩個婆子,含笑對顧新海搖搖頭,“沒了,顧管事費心了,安排得很好。”
顧新海聞言也笑了,笑得發自內心。
安笙想,他這時候大抵心中是在想,這二小姐果然是個好糊弄的傻子,夫人說得對,只要稍稍露出些恭敬模樣,二小姐就什么毛病都沒有。
顧新海心滿意足地帶著人走了。
安笙讓鄭媽媽將那兩個粗使婆子帶下去,然后走到桌邊用晚膳。
鄭媽媽去而復返,沒用多少工夫。
安笙見鄭媽媽回來了,便招呼她一同坐下吃飯。
鄭媽媽沒有推辭,在青葙身邊坐下了。
待用罷晚膳后,鄭媽媽她們將東西收拾妥當了,便將杯盤碗筷等交給那兩個粗使婆子,讓她們拿去送回大廚房那邊。
那兩個婆子站在正房門口,雖竭力控制動作表情,但還是不經意地露出了幾分探究。
安笙看見了也裝作沒看見,該干嘛干嘛。
兩個婆子見安笙并無異常,才悻悻地端著托盤離開了。
等她二人出了玉笙居的院門,安笙便吩咐鄭媽媽。
“媽媽,你留心些,看住了她們,若是她們有什么異常,及時來報。”
這兩個婆子,是方氏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她是不能讓她們再發揮跟前世同樣的作用的。
鄭媽媽意會,鄭重地點頭應下了安笙的話。
月華如水,天色漸晚,累了一整日,安笙早早地便上床躺下了。
可翻來覆去,卻總也睡不著,安笙所幸睜著眼睛看著床帳,回想前世種種。
想著想著,漸漸地眼皮卻重了,不知不覺中,安笙就入了夢......
夢里,她似乎又將前世的路走過一遍,仍然是坎坎坷坷,磕磕絆絆,最后死于非命......
次日一早醒來,安笙便覺滿身疲乏,肩頸尤疼。
青葙替她按了一會兒,安笙渾身的疼痛稍有緩解,便叫她們準備水來洗漱。
剛收拾妥當不多時候,紫竹來報說夫人身邊的荷香來了,說是來帶安笙去老夫人院里請安。
荷香是方氏身邊的二等丫鬟,還算得臉,性子有些浮躁驕矜,沒有小姐的命,偏生了做小姐的心,前世就對安笙不大恭敬,今生亦然。
不過安笙也懶得同她計較。
一個膚淺的小丫頭罷了,方氏也不算信任她,諸多事情并不曾讓她知曉,沒必要與她為難。
安笙帶著青葙,由荷香帶路,直接去了永寧侯府老夫人徐氏的松鶴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