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手忙腳亂地合力將蕭良從船工手上拉上來。
蕭良不負眾望地成了落湯雞。
為了今日出游新做的一身白色綢衣上,甚至掛了幾縷不知名的青綠色水草,濕噠噠地黏在純白的錦綢上,原本束的整齊的頭發也散了半邊下來,發冠歪到了一邊,有幾縷發絲甚至還貼在了兩頰上,顯得分外滑稽。
眾人齊齊咽了口唾沫,然后又同時憋住笑。
這時候若笑出聲來,準得被德郡王世子記恨死。
德郡王世子的“威名”,還是很遠播的,一般人自然不愿得罪他。
不過,當面嘲笑不能做,背地里說一說,還是使得的。
啊,近一段時日的談資怕是又有了。
德郡王世子泛舟賞蓮將自己賞進湖里去了,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以那樣不雅觀,毫無美感地姿勢栽進去的。
那噗通地一聲,激起老大的水花,隔了老遠,都能聽到重物砸入水中的聲音。
平日里受過蕭良欺負的人暗暗覺得痛快。
仗著身份欺男霸女的德郡王世子,今日算是栽啦!
此時,蕭良正扒著船板大聲地咳嗽。
剛才那一瞬間,他是真覺得自己要淹死了。
他自小在北方長大,水性不通,落水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就懵了。
什么陸錚,什么面子,他通通都顧不得了。
可是,等喘勻了氣,蕭良便又有心思注意周圍了。
這一看,他的臉就不可避免地漲紅了。
這么多人!
這么多人,方才都親眼見到他栽進水里去了!
他還有何顏面立于鄴京!
轉頭,看見陸錚他們的船已經遠走,新仇舊恨瞬間齊齊涌上蕭良的心頭。
蕭良指著陸錚的背影大喊道:“陸錚,你給我站住!”
回應他的,是陸錚挺拔如青松一般的背影。
連頭都沒回。
蕭良不相信,陸錚會沒聽見他的聲音。
可聽見了,還理都不理他,這就過分了!
“追!給我追上去!”蕭良氣得扯住身旁侍從的衣領,沖人大吼道。
侍從有心相勸,可“世子”二字才說出口,就被蕭良噴了一臉唾沫星子。
“你聽不懂我的話么,我叫你追!”
侍從見蕭良真惱了,哪敢不從,只得苦哈哈地去吩咐船工,讓他趕緊追上去。
船工此刻真是萬分后悔接了蕭良這單生意了。
這不是沒事找事么!
人家陸將軍怎么著你了?值得你這樣撕破臉皮一樣地死咬著不放?
可蕭良身份畢竟擺在那里,船工心內有再多的怨言,也不敢說,只得爬上岸,任命地撐船去了。
好在如今天氣暖和,即便身上衣衫濕著,也不算太冷,船工只拿布巾擦了擦手臉頭發,便撐船追過去了。
蕭良則由侍從扶著,去船艙里頭換衣裳去了。
幾個花娘嚇得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看得蕭良氣不打一處來。
換好了衣裳,蕭良又重新出來了。
此時,陸錚他們的船已經駛出了一段距離。
船工怕惹事,故意慢慢撐船,等蕭良出來的時候,他們的船距離陸錚他們的,便有些遠。
蕭良一看,不由大怒:“你這撐的什么船!趕緊給我追!今天追不上他們,本世子就把你剁碎了扔進湖里去喂魚!”
船工不過是出來討生活的苦力,被蕭良這般一威脅,哪能不害怕,也不敢辯解,趕緊將船撐得快了些。
他們身后綴著不少跟過來看熱鬧的人,聽到蕭良如此囂張的言論,都不由側目。
蕭良卻不管這些。
他自覺自己跟陸錚生來就八字不合,從小到大也鬧過不下百場了,今日鬧起來,也跟從前沒什么不同。
他占不到什么便宜,也不能讓陸錚好受就是了。
本著“我不好你也別想好的”原則,蕭良奮力追著陸錚的船而去。
前面不遠處,陸錚他們的兩條船并駕齊游著。
后頭的動靜大家都聽見了,杜奕衡回頭看了一眼,不勝其煩地嘖了一聲,“這蕭良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都掉水里了,不回去煮姜湯喝,竟然還追著他們的船過來了!
“衍之,云亭,要不你們先回吧?”林子軒略有些擔心地對陸錚和文韜道。
今日若只是他們幾人在場,自是不怕蕭良的,蕭良怎么鬧,他們接著就是,也不可能讓他討去便宜。
就打方才蕭良落水的事情吧,雖然他沒有親眼看見陸錚動手,但是,他心中十分篤定,蕭良落水絕不只是意外。
自小到大,蕭良在陸錚手上吃過的暗虧不計其數,也只有蕭良這種記吃不記打的性子,還能咬著陸錚不放了。
當然,這也不排除陸錚并未真的下過狠手的緣故。
可是今日,陸錚跟文韜身邊都帶著姑娘,蕭良又是出了名的好色,若是因此再起齟齬,鬧出什么難看來,影響了兩位姑娘的名聲,怕是不妥。
林子軒心細,想到這些后,便建議陸錚他們先離開。
鬧成這樣,怕是也沒什么閑情逸致賞荷了,倒不如回去算了。
自可以找別的地方再逛就是,也不是只平湖這里才有荷花。
林子軒的話在理,陸錚跟文韜對視一眼,都點了頭。
“那我們先回去,咱們改日再約。”陸錚抬手沖對面船上的三個兄弟抱了下拳。
三人亦回禮,杜奕衡更是直言道:“你們先走,我們在這邊擋著他。”
蕭良再能耐,也不敢跟他們幾人都對上。
他們就堵在這里,他還真不信蕭良敢撞過去不成!
若是等他繞過去再追陸錚他們,可就很難再追上了。
幾人商量妥當,陸錚便吩咐司契,讓船工往岸邊靠去。
謝婉容還是頭回見到蕭良這種蠻橫跋扈的貴族子弟,又被方才的一幕嚇得夠嗆,聽到陸錚吩咐船工靠岸,很是松了口氣。
安笙一直看著陸錚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總覺得,他手里好像攥著什么東西似的,一時間竟然連陸錚吩咐船工靠岸的話,都沒注意。
蕭良的船很快就追了上來。
杜奕衡他們早就吩咐船工將船橫在他們中間,蕭良一見這個架勢,就明白了。
這是兄弟齊心,欺負他人單力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