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對太子早有不滿。
按說,他才是惠帝的長子,可就因為是庶出,所以,這太子之位,便得讓給自己的弟弟。
要是他甘心這樣也就罷了,可偏偏他還不甘心,積年下來,心中的不甘到了一定的程度,幾乎已經成了執念。
再者,他對那個位置確實有野心,九五至尊,萬人之上,不是誰都能無動于衷的。
同為皇子,他想要登頂帝位,這并沒有錯。
只是,太子畢竟出身正統,單這一點,他就比不了。
所以,這些年,大皇子一直致力于找太子的小辮子,努力給太子抹黑,想要搞垮太子的形象,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不過,讓大皇子失望的是,成效一直不大。
前些年,太子年歲還不大,大皇子還沒這么著急,但是,今年太子就要大婚了,大皇子是真著急了。
太子大婚,娶的又是右相的嫡長孫女,于太子來說,無異于又多了一層助力,可是對大皇子來說,卻是個大麻煩。
他自然是不想太子再多些強有力的支持者的,可是,太子的婚事是惠帝定的,他沒辦法阻止,就只能從別的地方想辦法了。
辦法倒是想了幾個,只是多是些旁門左道,收效不大。
此次匈奴來使,一應事宜,惠帝均交給太子主理,大皇子對此本就很有意見。
但是,惠帝做了決定,他也不好當面反駁,便想著背地里給太子抹抹黑,挑挑錯。
可太子與他斗了這么多年,哪能一點兒防備都沒有,眼瞧著匈奴使者就要回去了,大皇子還是沒能如愿以償地挑出太子的錯來。
再加上大皇子妃的事情,大皇子這些日子臉上的陰云就沒下去過。
直到今兒看了蕭良帶來的這封信,連日來陰云密布的一張臉,才算是轉晴了。
大皇子也不免得意地想,興許老天爺也看不過太子太過得意,趕著就把太子的小辮子送到他手里來了。
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真是剛想睡覺便有人送上枕頭,巧了去了!
“這事若能辦成,記你一功!”大皇子心情好,對著蕭良格外的和顏悅色。
蕭良目的達成,也分外高興,揀著好聽的話,恭維了幾句,哄得大皇子心里也舒服了不少。
蕭良在大皇子府待的時間不長,大皇子要安排手下去做事,蕭良自問還算有些眼色,便尋了個借口,離開了。
大皇子對蕭良的識趣也比較滿意,臨走的時候,還賞了蕭良一個玉如意。
蕭良帶著東西,興沖沖地回了德郡王府,一回去,便聽下人報說,德郡王讓他去書房一趟。
蕭良一聽這話,面上的興奮便降了幾分,瞧著似乎有些不甘愿,但還是沒敢違背德郡王的意思,點頭應了。
德郡王的書房算是蕭良最不喜歡的地方之一了,原因無他,只因為小時候沒少在這里被德郡王考校功課,被罰的都留下陰影了。
蕭良不是讀書的料,小時候沒少因為這個被罰,對德郡王的書房,幾乎有一種刻在骨子里的抗拒。
再者,因為上次德郡王二話不說將他送走的事,蕭良心里一直有些怨氣,故而,對私下去見德郡王,并不愿意。
可再不愿意,他也沒膽子公然違抗他爹的命令,至少現在的他,不敢這樣。
蕭良磨磨蹭蹭地到了德郡王的書房,下人們沒敢進去,打開門將蕭良送進去后,便退下了。
德郡王坐在書案后頭,好像在寫什么,見兒子來了,才停筆。
蕭良躬身給德郡王行了禮,叫了一聲父王,就杵在那不說話了。
德郡王從書案后頭拐出來,到了梨花木交椅前頭坐了,然后,指著身邊的另一把椅子,對蕭良道:“坐吧。”
蕭良難得見他老爹這么客氣,卻有些心慌,總覺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他爹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全是假象,因而也沒敢坐實了,自己挨著椅子的邊,戰戰兢兢地坐了。
下人們送上茶盞,德郡王自己端起一杯茶來喝了,也叫兒子喝茶。
蕭良愈發覺得他爹這么和風細雨的不對勁,哪里還有心思喝茶,胡亂端起來,也沒管燙不燙,就往口里送。
結果,送的太急,一下子燙了嘴角,頓時手一抖,脫手便將茶盞扔了出去。
德郡王剛想罵一句“這么大的人了,連杯茶都不會喝”,但似乎想到了什么,這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就變成了,“行了,放那吧,叫他們收拾。”
蕭良聞言,準備下彎的腰身頓時一停,有些吃驚地看向德郡王。
德郡王見兒子這么看自己,不由又有點兒壓不住火氣,擰眉問說:“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蕭良:“......沒什么。”
他總不能說,覺得德郡王可能是被什么東西給附身了吧?那德郡王還不當場打死他。
蕭良什么都沒說,垂著頭在椅子上坐著,努力做出一副乖巧樣子來。
他不說話,安安靜靜這么坐著的時候,倒也挺能唬人的,看著也是個優秀的青年,德郡王見了,也總算滿意了些許,暗自在心里點了點頭。
下人來收拾了破碎的茶盞,又上了新茶,才退出去。
書房里只有德郡王父子二人,德郡王又喝了口茶,才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方才,去大皇子那了?”
蕭良聽見這話,蹲著茶杯的手僵了一下,隨即頷首答說:“是去了一趟。”
“你去那做什么?”德郡王這話問得直接而不客氣。
身邊坐的畢竟是他兒子,他不可能真的像對待那些政敵一樣,小心翼翼,一句話恨不得在心里過了十幾遍,再說出來。
老子跟兒子說話,哪有那么多顧忌。
蕭良知道自己出門的事情,瞞不過德郡王,尤其是,他今日還去大皇子府了。
可盡管如此,他卻仍舊猶豫著,該不該跟他爹盡數坦白。
這些年,他其實一直憋著勁兒,想要做出一番成績來,讓他爹高看他一眼。
現在事情剛有些眉目,他又好不容易得到了大皇子的信任,私心里,其實并不想讓德郡王過早地參與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