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的祖宗啊!”王媽媽遠遠地瞧見有一抹綠,還以為是春草過早地冒了頭。她
好奇的走近一看,誰曾想竟是桃花這個冤家祖宗!“你躺地上做什么?趕緊起來,也不怕凍著了!”
桃花原本就想躺躺再起來的,張嘴想安撫下王媽媽,嗓子像是堵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了。手腳也冷的發顫,使不上力氣。
媽媽啊,不是她不想起來,奈何手腳發軟全身無力啊!
半晌也不見桃花應聲,王媽媽心里有些發怵,這冤家不會是想不開了吧?不就是見了張公子嗎,至于這樣嗎?她怕桃花凍著了,這大過年的就受風寒的話,別指望這個小冤家正月里能見客了。
“等初五一過,公子哥們又該開始來閣里賽詩打茶圍了,桃花這丫頭也該合計著尋一個常客伺候著。”心里這么打量著,王媽媽忙指著桃花,“你們,你們還不趕緊地把她扶起來?”
王媽媽身后的兩個龜奴聽聞,急忙上前一齊架起了桃花。
“趕緊的啊!送她回房,還愣著干什么?”王媽媽紅著脖子扯了好久系帶,終于把她的大紅牡丹團花披風給桃花披著了。這么多女兒里,也就桃花這個死丫頭最不省心!
一路走王媽媽一路念叨,“你說你個不省心的,先前不愿見客,尋死覓活的鬧了一次。媽媽我生怕你這個死丫頭真想不開,哪一天尋了短見,再也沒強迫過你。”
桃花心中好笑,她確是個不省心的,上次弄砸了王媽媽的生意,害得媽媽平白損失個金主。
王媽媽痛心疾首,“可你呢就這么一次次讓我操心,說說你到底怎么回事兒?這見了一次客就這樣焉了吧唧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爹媽……”想到大過年的說晦氣話不吉利,王媽媽生生頓住。
桃花聽聞,知道王媽媽想說什么,更焉兒了…爹娘過世后,她這個做女兒的,一直沒完成爹的遺愿,沒能力千里扶棺送回故鄉。
王媽媽自覺說錯了話,忽地收住了聲,把她送回房,放在暖炕上細細地替她掖好被子,“有事你就拉下系鈴,英兒會過來,有什么只管吩咐她去就行了。”
桃花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王媽媽臨出門的時候重重地嘆了口氣,桃花聽得好笑。真不是她裝,她是真說不出話了啊!
暖和過來后,桃花自枕頭下摸出本醫術,細細看了起來。平日里看得入迷的醫書,今日看著像是蝌蚪文,直叫人犯困……
再次醒來,桃花只覺得自己渾身燙的火球一般,額上搭的一方帕子也被自身體溫炙得滾熱。
“你怎么樣了,可還難受?”映在眼前的是季殊和崔英兒焦急的臉。
“無礙。”桃花起身坐起,輕輕的搖頭,眩暈感一陣陣襲來。
崔英兒見狀連忙拿了個枕子靠在桃花身后。
“倒讓你們服侍上我了。”桃花艱難的沖她們笑笑。
“你這丫頭。”季殊瞪了一眼起身替她換了塊帕子,“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何曾把你當過丫環看待。”
“我知道。”她笑著握住季殊的手,“你向來待我好。”
崔英兒伸手探了探桃花的額頭,“還這么燙。”似是被她手上的溫度嚇了一跳。“我再去請大夫過來一趟。”崔英兒神色緊張,站起身便想走。
“英兒姐,現成的大夫就在這兒呢。”桃花拉住崔英兒,“陪我說說話罷,我聞到了藥香氣,殊兒肯定熬了藥,一會喝下去就沒事了。”
“你這狗鼻子,還偏生說那苦藥味是香的。”季殊笑著嗔她,“我也就是個半吊子大夫,真的不用請真大夫過來?”
桃花露出嬌憨的笑容,“不用了。再說,我自己也通些藥理啊,自個兒的身體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嘛!頂多受了涼,哪里還用得著大夫?”
“這倒是。”崔英兒伸手替桃花掖了掖被角,又把碳盆挪的離近一些。
“你同張公子……是舊識么?”季殊遲疑著,還是問了出來。
聽到季殊這么問,桃花微微有些發怔,想說些什么,喉嚨卻仿佛哽住了,終究還是沉默了下去。
桃花隱約聽得簌簌之聲,望著窗外的灰蒙,自言自語道:“又下雪了么?”
“是啊,自你發燒起就下了。”崔英兒起身走過去,合上了半扇窗戶。
“桃花。”季殊輕輕地嘆了口氣,“我不是有意要探究你的過往,只是你這個樣子,倒讓我想起你初到清蕙閣的那天,也是下著這般大雪。”
桃花垂首不語,只怔怔地看著錦被上的百花飛蝶。良久,她才輕聲道:“我同他,自小便相識。如今地位懸殊,天差地別,還是早些了斷的好。”
“你這孩子,性子太執拗了。”崔英兒倒了杯熱氣騰騰的姜茶遞給桃花,“若我是你,眼下肯定先出這青樓,以后的日子走一步看一步罷。”
桃花弱弱地笑著,似秋日枝椏上即將掉落的剩葉,“英兒姐,歲除那天我并未看見樹兒和春兒,想必我師傅帶著他們云游四方去了。”
崔英兒一怔,桃花竟還去看樹兒和春兒了,“你有心了。”
“應該的,英兒姐對我那么好,我自然要去看看的。”桃花微微一笑。
季殊見姜茶已見底,遞了盒桔糕給桃花,“這是今早王媽媽送來的。”
桃花拈了一塊細細地嚼著,“殊兒,你的醫術是和誰學的?”
“同我爺爺學的。我家是醫藥世家,我爺爺是長安城名醫季森。”季殊提起爺爺,臉上散發著柔和的光,“我爺爺被稱為妙手神醫,救了很多人的病。”
季神醫……桃花一愣,曾聽師傅說起過,季神醫因醫死了當朝宰相馮勛之子馮驥,被當場亂棍打死,一代名醫就這么可悲的死去,實在是悲哀。
“我爺爺醫死了人,得罪當朝宰相,我家被抄,男為奴,女為娼。我爹娘因此自盡而亡……”季殊悶悶地說著,眼淚簌簌落下。
桃花拿起帕子替季殊擦去眼淚,“都過去了。”她想起陸家被抄,自己的爹也被問斬,眼淚也止不住掉下。
悲傷感染了同樣是家破人散的崔英兒,三個苦命人抱在一起,狠狠地大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