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都背著相機和挎包走了進去,鹿港商報的記者先走到于采藍身邊,主動伸出右手,說道:“你好,我是咱們鹿港商報的記者,聽說了小于大夫你的事跡,特意來采訪采訪你。”
于采藍這時剛從病人的手腕上放下自己的手指,在斟酌著藥方,聽到他這么自我介紹,便站起來一下,說道:“原來是商報的記者,你好。”
握完手之后,她說道:“這位記者你客氣了,昨天的事就是正好碰上了,沒什么。就算別的大夫遇到也不會不管的,這是我們的責任,應該的。”
這件事,她其實已經不想再有人繼續宣傳了,電視臺的人是正好碰到了,可這商報的記者是特意來的,再繼續報道這事就有些刻意。
在她這個職業來說,出去的時候遇到有人發急病,能救就救一下是很正常的,確實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再拿這事做文章會讓人詬病的。
能吃記者這碗飯的人,反應遲鈍了還能做好嗎?所以這倆記者都感覺出來這個女大夫不是很愿意接受采訪。
晚報記者走過來樂呵呵地說道:“哈哈,你好啊,我是聽朋友說這邊新開了一家診所,大夫很年輕,我一時好奇過來看看,另外我最近總是失眠,大夫你幫我看看好吧。”
他說話的態度輕松隨意,也不說自己的記者身份,倒是使氣氛緩和了一些,商報記者看著他直磨牙,這小子真夠滑頭,一直以來可沒少搶新聞。
于采藍瞅了瞅晚報記者那一身打扮,也沒揭破他,說道:“來看病當然行啦,我這是開診所的,有病人來,沒有往外推的道理,請那邊坐。二東,你給他拿個號牌。”
然后于采藍又對商報記者說道:“您要采訪當然是可以的,但是我不能保證會回答您所有的問題。也希望您如果要報道的話能夠做到實事求是,不夸張也不詆毀就可以。另外,這邊還有這么多病人等著,有的人家還挺遠的,您看……”
商報的柳記者這時候不可能聽不出來這位女大夫的話外音,那就是想讓他先等等,等她有時間的。而且他提的問題她只會選擇性的進行回答。
柳記者心里不痛快,可是人家說的客氣,態度也夠溫和,要求更是合情合理,身后還有那些病人眼巴巴瞅著。他覺得,他要是非要在這時間采訪這大夫的話,那些病人會不會一人一口唾沫把他給淹了。
還是姓洪那小子狡猾啊。柳記者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說道:“哦,不急,不急,小于大夫您先忙著,等您有時間的,我再采訪您,我先等會兒。”
于采藍態度好好地跟他說道:“那就不好意思了,請您在那邊坐一會兒。”
柳記者坐到于采藍指的地方,呼出一口悶氣,轉頭時看到晚報那個姓洪的朝他樂了一下,他就有一種沖動,想撲過去把姓洪的胖揍一頓。同行是冤家,尤其兩家報紙還是旗鼓相當的競爭對手,他們就是冤家里的冤家了。
這時于采藍已經給兩個病人看過了,輪到一位五十來歲的男人,有點胖,臉上發紅。
于采藍照常給他切脈寫藥方,然后讓他去交錢拿藥。他卻沒像別的病人那樣站起來從于采藍這邊離開。
“怎么,您還有什么問題要問嗎?”于采藍問了一句。
“大夫,你看我這么大歲數了,家里條件不太好,我媽八十多了,也是一身病,天天要吃藥。我兒子也沒個正經工作……”
他還要說下去,于采藍溫和地打斷了他的話:“所以呢?您到底想要表達什么?”
他扯了扯唇,小心說道:“那個,大夫,你看,你能不能給我免費呀?我都這么大歲數了,家里還這么困難。”
于采藍淡淡地瞅著他,不說話,那人覺得于采藍似乎不那么好說話,便退而求其次地說道:“實在不行的話,少收點錢也行。大夫,你看,我這么大歲數了,拉下臉這么求你,你就答應吧。”
剛才他聽到了那柳記者跟女大夫說的話,他還就不信了,當著記者的面,女大夫敢不答應他的要求?這個便宜他是占定了。有便宜不占,就是忘八蛋,這是他一貫的想法。
這人身上穿的衣服確實是挺舊的,候診的病人們想法各異,有被這人的厚臉皮刷新了認知的,有覺得這人歲數挺大了,雖然這樣做不太好,可也情有可原的。于是他們都看著女大夫,想知道她會怎么處理。
袁寶坤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辦好,明明知道順了這個人的意不合適,這個口子一開,以后再遇到這樣的還得讓步嗎?張學峰也是無奈,對方歲數大了,你能把他怎么辦。
晚報的洪記者也很想看看女大夫會怎么處理這事。這時他聽到那位小于大夫說道:“這位大爺,不好意思啊,我們這只是個小小的診所,不能隨意減免的,您的診費已經是免費的了,藥費是要交的。”
她的話說完,滿室寂靜,落針可聞。
洪記者心想,這姑娘真挺敢說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商報柳記者則開始興奮了,什么是新聞?這就是新聞。
候診的病人有的覺得她這樣說挺解氣,而有些人卻覺得這大夫有些狠心了。于采藍知道這些人的想法,到哪里都有人有圣母的心態。
那五十來歲的老頭聽了,一臉苦相,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說道:“沒想到大夫你心這么硬,我都這么大歲數了,就那點藥錢,你就不能讓一讓,算了,我,我給錢還不行嗎?”
說罷,從褲兜里掏出個小布包,一層層打開,然后把那些零碎錢放于采藍面前桌子上。此時的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似乎于采藍不給他減免藥費,就是不善良,沒人性一般。
滿臉都是你怎么可以這么狠心?怎么可以這么對待我們這樣無助的老人……
于采藍淡淡地看著桌上的布包,然后說道:“這位大爺,知道我為什么不給您免費嗎?”洪記者他們頓時都豎起耳朵聽著。
“因為,我從您的脈相里看出了很多東西,您有高血脂、高血壓,以我看來你能得這樣的病,是因為您平時的飲食過于肥甘厚膩,這話您能聽明白嗎?就是雞鴨魚肉吃多了。您確定您的情況需要減免藥費嗎?另外跟您說一聲,我并不是沒有善心的人,但是,必須得是我自愿的,我若不愿,誰也別想強迫我!我的善良不是誰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