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羅成率軍來到南下,屈突通已經率軍連下臨汾、絳郡。而另一位大將慕容長生則與尉遲亮搭檔,自太原出東路,收取出上黨和長平兩郡。
一路上,幾乎如入無人之地。
河東南面諸郡本來立場就是搖擺不定,也沒有什么強悍的兵力。
楊義臣一死,蕭瑀投秦,李世民到來,卻又屠了霍邑,結果沒幾天,他自己就被生擒活捉,手下五萬過河的關中大軍,也盡沒。
那些潰逃南下的唐軍,因為沒有糧草,甚至只有一邊逃一邊搶,結果自然是讓諸郡官民對李家越發的厭惡了。
“眼睛通紅,這幾天沒睡好?”
臨汾郡,姑射山下,汾水河邊,臨汾城中。
羅成看著五花大綁被押上來的李世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世民怒瞪著那只獨眼。
“怎么,輸的還不服氣,知道你為何會輸嗎?”
李世民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不回答。
“在遼東時,你也在我身邊不短時間,應當也看到了,其實失天下得天下,關鍵并不是誰擁有最強的武力,就好比當年楊廣,他擁有天下,精兵帶甲百萬,可又如何呢?一樣失了天下。”
“得天下,關鍵在于得民心。”
李世民不屑的把頭扭一邊去。
“你別不以為然,民心這東西雖然聽起來虛無飄渺,可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就說大業七年起,依然天下一夜之間就亂起來了,為何?其實并不是一夜之間亂起來的,而是大業天子自繼續之后,推行的一項項國策,都在讓百姓難受。”
“越來越難以承受,日子越過越難過,百姓心里的怨恨不斷增加,這民心漸漸就失去。當終于有人再忍受不住起來振臂一呼時,于是從者如云。那時,人皆思亂,都想要亂,為何?因為不亂,大家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只有亂起來,或許大家才能有喘息之機,才有可能活下去。”
“所以才會有剿之不盡的賊匪亂民,因為光剿是沒用的,世道沒變,百姓依然過不下去,所以只能繼續思亂繼續做亂。”
“直到這天下終究不再是大隋的天下,作主的也不再是大隋的天子,這政令不同了,世道變了,這個時候大家發現,可以安穩下來了,所以大家就從思亂變成了思定。”
“在如今這個時候,百姓厭戰,將士厭戰,大家只想盡快的恢復安寧,盡快的過上平靜的日子。”
“而我羅成,建立的大秦,卻是天下各方最安穩的一方,也是最強大的一方,因此百姓都盼著我能早點統一天下,早點結束戰亂。比起以前的王世充李密等只知道打來打去的梟雄,我羅成雖是隋將出身,可建立的大秦卻一直是秩序的代表,在這里我不像張金稱一樣喜歡殺讀書人,也不像朱粲一樣好吃人,不會如薛仁杲一樣殘暴不仁,也不會如林士弘那般橫征暴斂。”
他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其實你們李家父子走的路線倒跟我差不多,奈何你們起步太晚了,你們也沒有我那么好的基礎,雖讓你們鉆空子逃回關中,占據關隴之地,但現在的關隴有什么呢?如今的關隴其實也沒什么家底,一空二白,要人口沒人口要錢糧沒錢糧,你們李家父子卻還大肆擴兵,征戰不休,自你們家入關中后,關中的百姓可沒過上好日子,雖然少了些盜賊流賊,但你們的租稅加派可是一直在增加。”
“李二,這就是民心,我治下的百姓,不論是過去的貴族還是官吏,又或是士族豪強,日子都并沒有比過去更壞,現在的安穩環境,讓他們很滿意。而更多的普通府兵、百姓們,卻是得到了過去十幾年來想都不敢想的安穩溫飽日子。”
“放棄吧,順應時勢,不要再做無謂的抗爭了,讓這天下早日結束紛亂,重歸太平。”
李世民怒瞪著羅成。
“你說的話也許有些道理,可我絕不會就此投降你的,殺了我,殺了我!”
羅成拍了拍他的臉,“我怎么感覺自從你在遼東被射瞎了那只眼睛后,就變的特別的偏執呢,這一晃數年了,你現在也二十多歲了,都是一軍之統帥,也單獨打了如淺水原這樣的大勝仗,怎么性格卻沒有怎么變好點?”
“成王敗寇,我早就知道了,既然你羅成贏了,那就別廢話,殺了我!”
“若是一般人這樣求我殺他,我還真就成全了他,可是你姐姐早就求過我,讓我務必保全你們父子,哎,你怎么就不能跟玄霸學學呢,你看看玄霸現在跟著我,變化多大,變的好多了。過去你們都說他是個病秧子大傻子,可是現在的玄霸,可是我大秦的唐國公,是一員戰績彪炳的大將。”
任羅成怎么說,李世民都不肯投降。
“算了,不跟你談這些了,殺,我是不會殺你的,但是,放,我也是不會放你的。既然被我擒了,就老實的當個俘虜吧,咱們也不談那些亂七八糟的了,今天,我們拋開身份,你不要把我當大秦皇帝,我呢也不拿你當什么大唐的趙王,我呢,就是你姐夫,你是我小舅子,咱們好好喝一杯。”
皇帝招手,自然就有酒菜準備好。
冷切的五香鹵牛肉,香煎的小魚干,椒鹽蝦,再來一盤炒豆子,再整上一壇子好酒,來幾頭大蒜。
“其實你這么費力巴拉的干嘛呢,你只是次子,就算真替你爹打下江山又如何,難道還會有你一份?來,喝酒。”
李世民被解開了綁,坐在那里,垂頭喪氣。
他怎么也料不到,屈突通說來就來了,更料不到,他自以為可靠的將士們,居然會有人早就暗中投靠了秦軍,而一開打,更是無數人只顧著倉惶逃命。
淺水原擊敗薛舉樹立起來的那點信心,在這一戰,被擊的粉碎。
坐在羅成的面前,他感覺自己是那么的不堪一擊。
端起酒杯,他一仰而盡。
烈酒入喉,如火燒刀刮,可卻讓他感到難言的暢快,似乎只有這種感覺,才能讓他暫時忘記現在的一切。
羅成一邊喝一邊還扯著什么天下啊江山啊美人啊,而李世民卻只管一杯接一杯的喝,甚至連菜都沒吃幾口。
最終,李世民醉的稀里糊涂,抱著桌子腿大吐特吐,最終軟趴在自己的嘔吐物中醉倒過去。
羅成看著他那狼狽的樣子,搖了搖頭。
“這又何必呢!”
李玄霸進來。
“皇上,我二哥他?”
“沒事,只是心里不痛快,借酒澆愁罷了,你扶他下去休息吧。”
李玄霸扶著李世民下去了,李世民這一醉就是大睡三天。
而這三天,屈突通一路打到了河東郡,慕容長生也盡取長平和河內二郡。
秦瓊率兵取文城郡,尉遲恭率兵取離石郡。
各路捷報傳來,河東盡入大秦之手。
留守潼關的李存孝只來的及在秦軍攻破河東郡之前,匆匆把蒲津大橋給燒了,鐵索斬斷,橋板燒毀,意圖守住最后一道黃河防線,退保關中。
李世民醒來,頭痛欲裂。
看到玄霸。
“我們這是在趕路,去哪?”
“皇上下旨,移駕中京洛陽。現在車駕剛啟行,往洛陽去呢。”
“河東盡失嗎?”李世民怔怔出神。
“嗯,河東諸郡,已經盡歸朝廷了。”玄霸的回答不是失守,而是盡歸朝廷,李世民扭頭看著玄霸,突然覺得他好陌生了。
“四弟,哥都快不認識你了。”
“二哥,你現在的樣子,我也快不認識了,你不再像是從前的那個二哥了。”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李世民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