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淡漠,充斥深深陌生感。
云畫心的心底,沒來由輕輕一顫,自覺的退開。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師尊這種眼神。
西淵魔尼注視著夏輕塵:“夏公子,損人畫卷,該當賠償。”
夏輕塵鎮定反問:“你,想要什么賠償?”
西淵魔尼眼神幽深,變得更加高深莫測:“神王的畫,無價之寶,你全身加起來都不夠賠。”
言外之意,是要取夏輕塵的性命。
“畫,是你毀的,那么就該你賠。”西淵魔尼手指敲打著桌子,臉龐在信函燒盡的煙塵里,顯得更為詭異。
一絲月境之力,更在其手指點動間,徐徐蔓延開來。
她,要動手了!
夏輕塵渾身汗毛再度倒豎,甚至肌膚都不受思想控制的輕顫。
一場突如其來的生死危機,籠罩夏輕塵。
一桌之隔,他連逃都來不及,更遑論一身的手段?
西淵魔尼不會給他任何還擊的機會!
一封信,突然把夏輕塵拖入危險深淵!
感受著西淵魔尼越來越明顯的殺意,夏輕塵心念萬轉。
忽然,他心中一動,坦然道:“實不相瞞,你的畫,是假畫,真正的神王之畫一直在我手中。”
云畫心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口,她以為夏輕塵擺脫師尊殺意的方法,無非就是澄清自己。
萬萬不曾想到,竟道出如此言語來。
神王的畫,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便是西淵魔尼,都明顯一怔,她眼神幽幽:“你當貧尼很好欺騙嗎?”
夏輕塵淡淡道:“有必要騙你嗎?倒是淵主,用一封假畫置我于死地,不知道守墓人知曉會作何感想。”
琳瑯島弱肉強食不假,但也不至于人人都可胡亂殺人吧?
何況還是殺一位剛剛得到月髓的人。
若沒有理由,那便有殺人奪月髓的嫌疑,那可是違背群鷹會規矩的。
西淵魔尼眼珠輕輕轉動一下:“姑且相信你,真畫呢?”
她釋放出的月境之力,暫時收斂。
夏輕塵道:“真畫自然在我屋中,不過,你這是哪一副假畫,需要我參詳一二,畢竟我的神王之畫有很多。”
西淵魔尼深深注視夏輕塵一眼,將畫卷丟給夏輕塵。
夏輕塵展開一看,仔細回憶才想起,這是他當年連殺九十九魔神后,留下的畫作。
畫上的劍,便是他當年滅魔之劍——天罰。
至于遠處黑壓壓,令人窒息和不安的群山,則象征魔神。
“正邪對立,搏斗終生。”夏輕塵輕聲呢喃著當年所留之字,只覺歲月匆匆,內心生出無限悵惘。
“我……嗯,神王亦曾年少,亦曾有過拔劍斬邪魔的熱血。”
“吾輩之修,匡扶正義,劍指群魔,何惜此軀!”
云畫心聽得暗暗驚訝,夏輕塵的感悟和師尊竟然如出一轍,全都看出神王滅魔扶正的心意。
西淵魔尼眼神都有些變化,凌厲的目光減少許些。
不過,殺機未改。
“你說這是假畫?”西淵魔尼道。
夏輕塵頷首:“真畫,你們稍等片刻,我去屋中密柜中取。”
言畢,舉步離開,西淵魔尼想了想沒有阻攔,任由他回到屋內。
一回屋中,夏輕塵眼神變得沉著起來。
他將屋中的石桌拼在一起,然后取出一張空白的畫卷,提筆在上作畫!
西淵魔尼想要真跡,那很簡單嘛,給他畫一幅!
想要多少,夏輕塵就能畫多少。
唰唰唰——
夏輕塵回憶當年少年熱血時,提筆作畫,一氣呵成的重新畫出原作。
一盞茶后。
他收回筆,將畫卷拎起,輕輕吹了口氣,將墨跡吹干。
“夏公子,你的真畫怎么如此難拿?”西淵魔尼冷淡之音飄來。
夏輕塵應了聲,畫卷一卷,回到石桌前,將其放在桌上:“真畫在此。”
對此,西淵魔尼只是瞥了眼畫卷,并未打開。
她根本不相信,夏輕塵能夠拿出所謂的真畫。
因為,她手中的破畫就是真跡。
不是畫技多么高明,而是畫中蘊含的豪氣,絕非一般人能擁有。
唯有真正除滅神魔,心懷天下正義者,才能書寫而成。
此畫,應該就是當年無塵神王的真跡。
至于夏輕塵拿出來的所謂“真畫”,不過是讓其茍延殘喘的卑微機會而已。
“夏公子,若是你的畫有半點假,便死而無憾,對嗎?”西淵魔尼道。
夏輕塵道:“若我的是真畫,淵主又當如何?”
西淵魔尼道:“若是真畫,便是老身冤枉你,不僅將畫心許配給你,還送你一些資源。”
淵主贈出的資源,豈會是尋常物?
“好。”夏輕塵道:“畫是真是假,淵主自信判斷吧。”
西淵魔尼含著幾許冷笑,一把將畫卷展開。
一副古劍壓群魔的畫面,波瀾壯闊的映入眼簾。
云畫心看得怔然:“這……真是一樣!”
她湊近來看,一絲一毫都不放過,可就畫而言,竟然不差一絲,簡直是一模一樣!
西淵魔尼平靜的面孔,亦從輕視到驚訝,最后到迷惑。
因為,兩幅畫的確一模一樣!
她捧起畫卷來,仔仔細細的品味,這一品味就是整整一盞茶時間,比夏輕塵作畫還要漫長。
“為什么紙張如此新,墨跡似乎也是新的,不似古物。”西淵魔尼還是看出一點苗頭。
夏輕塵早有準備,道:“難道你們撿來的假畫,就不新嗎?”
因為是神明所作,畫卷內有神性殘存,能夠令畫卷大部分都始終如新。
這一點,并不能區分是真畫還是假畫。
西淵魔尼有些不甘心,再度仔細品味,又是一盞茶過去,她放下畫卷,重新坐下來,面龐上滿是沉著思考之色。
最后,她定眸鎖定夏輕塵,道:“兩幅畫,外表的確一模一樣,但蘊含的意志卻略有不同。”
“我手中的,更多是一往無前的豪邁之心,正如你所說,很可能是神王少年所作。”
“但你拿出來的一副,卻少了雖萬人吾往矣的銳氣,多了一分磅礴大氣,不似神王少年所作。”
夏輕塵暗暗感嘆,姜還是老的辣。
盡管畫是一樣,可她還是察覺出作畫者的心境。
原畫,的確是夏輕塵少年時期所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