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騎軍預備役軍卒,出征六日,滿載而歸。
所繳獲的金銀珠寶、騾馬牛羊,不計其數。
單單是幫助鐵騎軍預備役軍卒們運輸繳獲的復興軍軍卒就達到了兩萬人。
晝夜不停的在運輸繳獲。
從銅臺關到復興關一線,幾乎全被鐵騎軍預備役的運輸隊所占。
楊五拿下了銅臺關,洗劫了關內的物資以后,在里面放了一把火,帶著鐵騎軍預備役軍卒揚長而去。
留給遼人的只有一片狼藉。
楊五走的瀟灑,連招呼也沒打。
卻苦了瓦橋關派遣出來尋找他們的斥候。
秦校尉一行人順著楊五進軍痕跡趕到銅臺關的時候,入眼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關城。
城門被炸沒了,留下一地的殘肢斷臂。
關城內楊五放的那一把火還沒有熄滅,熊熊烈火,照亮了垂暮的半邊天。
瘦弱斥候張大著嘴巴,盯著銅臺關,驚愕的道:“銅臺關……沒了……”
“沒了!”
秦校尉的神色,遠比瘦弱斥候更加夸張。
跟隨在他身后的斥候們,很難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切。
銅臺關有多難打,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趙光義二次北伐遼國的時候,他們中間許多人都參與過那場戰爭。
當時,時任左軍大總管的高懷德,率領了五萬大軍,晝夜不停的攻打了銅臺關三天三夜,也沒有攻破。
而王超進駐到瓦橋關以后,對銅臺關碰都不敢碰。
這一座被他們認為非八萬人不可破的關城,就這么被楊五輕易的給攻破了。
楊五率領了多少人?
一萬人。
打到銅臺關的時候有多少人?
肯定沒有一萬人。
楊五率領的兵馬,突進了遼國百里,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戰斗打了不少,戰損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秦校尉可以肯定,楊五打銅臺關的時候,絕對沒有一萬人。
也許是八千,也許是七千,甚至更少。
“楊家軍真厲害……”
他們算是切身的體會到了楊家軍到底有多能打。
瘦弱斥候震驚之余,嘟囔道:“就是有點兒窮兇極惡……”
一行人望著城頭上那個被扒光吊起來的銅臺關守將耶律沙,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
確實有點兒窮兇極惡。
連死人都不放過。
“去兩個人,砍下耶律沙的頭顱帶過去。剩下的人隨我繼續追尋楊將軍的蹤跡。”
能讓秦校尉真心誠意的稱呼楊五一聲將軍,由此可見楊五對他造成的震懾有多大。
隨著他一聲令下,兩個斥候沖上了城頭砍下了耶律沙的腦袋,帶回瓦橋關復命。
秦校尉帶著剩下的人,追尋著楊五的腳步而去。
翌日。
清晨。
天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雪。
瓦橋關內。
中軍大帳。
王超在焦急的踱步。
“都四天了,怎么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他抬頭看了看帳外的天氣,緊皺著眉頭,“眼看著就要下大雪了,一旦大雪封路,還沒有他們的消息,被朝廷問起,本將軍又如何交待。”
王超看向了副將,“你派出去的人回來了沒有?”
副將搖了搖頭。
“廢物。”
王超暗罵了一聲。
就在這時,一位親兵匆匆趕到了帥帳外,躬身道:“將軍,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王超一愣,趕忙道:“還不讓他們滾過來。”
片刻之后,兩個斥候懷里抱著一個圓滾滾的包裹,到了帥帳外。
“參見將軍,參見李副將!”
王超讓人進了帥帳,焦急的道:“不必多禮,快快說說,戰況如何。”
兩個斥候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人道:“楊延德將軍率領部下,突入遼國百里,清除了瓦喬關外百里內的所有遼軍。并且于昨日,一舉攻破的銅臺關!”
王超愣住了。
副將也愣住了。
暗恨楊家的王超,完全忽略了他麾下斥候在提到楊五的時候崇敬的語氣。
他驚愕的問道:“銅臺關……被攻破了?”
兩個斥候鄭重的點了點頭。
“就憑他那一萬人?”
兩個斥候再次點頭。
王超疑惑的問道:“你們沒騙本將軍?”
其中一個斥候拱手道:“小的不敢欺瞞將軍。有耶律沙人頭為證。”
說著,拆開了懷里的包裹,露出了里面他們割下的耶律沙的人頭。
王超和副將定睛一瞧,驚愕的道:“還真是耶律沙?”
王超噗通一聲跌坐在了椅子上,一臉難以置信。
“一萬人,攻破了銅臺關……”
王超呢喃自語。
半晌,他猛然直起身,瞪著眼睛問兩個斥候,“把你們出城以后,碰到的所有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訴本將軍。”
兩個斥候也沒有遲疑,當即把他們出城以后碰到的大大小小的戰事,一字不漏的告訴了王超。
王超聽完以后,震驚的無以復加,他的眼神變的格外的復雜,里面對楊家的怨恨少了幾分,多了幾分忌憚。
“連斬遼將十五人,不足萬人攻破了銅臺關……楊家的人,還真能打……”
副將的關注點并沒有在這件事上,他在聽完了斥候們的敘述以后,疑惑的問道:“你們是說,楊五在攻破了銅臺關以后就消失無蹤,耶律沙的尸體他也沒帶走?”
兩個斥候疑惑的看向了副將,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嘿嘿嘿……妙啊!”
副將賊兮兮一笑,拱手對王超道:“卑職恭喜將軍,賀喜將軍!”
王超眉頭緊鎖,“有什么好恭喜的,你是在嘲笑本將軍。”
王超緊握雙拳,咬牙切齒的道:“楊家的人越能打,就顯得本將軍越無能!這是本將軍的恥辱……”
副將挑了挑眉,嘿嘿笑道:“將軍此言差矣,楊家的人能打是沒錯。可楊延德的功績,不就是將軍您的功績嗎?”
王超愣了,他下意識的看向了副將。
副將賊兮兮一笑,眼神落在了耶律沙的腦袋上。
王超猛然警醒,一拍大腿,朗聲笑道:“妙啊!”
“哈哈哈……傳令下去,點齊兵馬,兵發遼國!”
王超意氣風發的大聲喊著。
副將獻媚的拱手道:“卑職這就去辦。”
副將退出了中軍大帳以后,王超看向了兩個斥候,笑道:“你們兩個很不錯,以后就留在本將軍身邊,做個親兵。以后本將軍高升了,自然會賞你們一官半職的。”
兩個斥候大喜,單膝跪地,恭敬道:“多謝將軍提拔。”
“去幫我找到秦校尉,帶他回來。他這一次的差事做的不錯,本將軍會向朝廷為他請功,提拔他做偏將。”
兩個斥候對視了一眼。
大致也摸清楚了王超的想法。
這是要收買人心!
他們神色復雜的看了一眼耶律沙的頭顱。
然后恭敬的道:“小的明白。”
兩個斥候出了中軍大帳以后,跨上了戰馬就去尋找秦校尉。
等到兩個斥候走后,王超的副將也點齊了兵馬。
王超大手一揮,率領著兩萬建雄軍軍卒,氣勢洶洶的出了瓦橋關。
四日后。
汴京城。
一騎快馬,由東而來,直奔汴京城。
馬背上是插著紅旗的信使。
八百里加急!
“瓦橋關大捷!王超王將軍兵出瓦橋關,陣斬遼將十五人!”
馬背上的信使,在臨近汴京城門的時候,開始大聲的呼喊。
一瞬間,汴京城門口的百姓們轟動了。
守衛城門的禁軍,聽到了信使的喊聲,精神一振,當即就驅趕開了人群,讓信使把這個好消息快速的送進朝堂。
百姓們議論紛紛,奔走相告。
一個個激動的緊握著拳頭,恨不得能夠跟隨著王超將軍一起去殺遼賊。
太提氣了!
“轟隆隆”
百姓們激動的心情還沒有平復,就見到遠處有一隊騎兵橫沖了過來。
在他們身上也掛著紅旗。
又是八百里加急!
“瓦橋關大捷!瓦橋關守將王超,奇襲銅臺關,陣斬遼將耶律沙!”
馬背上的信使,隔著老遠,扯著嗓子大聲嘶吼。
壯哉我王大將軍,威武雄壯啊!
自從楊家人離京以后,多久沒聽到這么提氣的消息了。
整座汴京城,一下子被王超的兩份捷報弄的沸騰了起來。
百姓們歡呼雀躍,爭相慶祝。
文人們喝的爛醉如泥,躺在勾欄酒坊內,大聲的詠吟著慷慨的詩賦。
武人們恨不得能追隨在王大將軍麾下,一起去斬殺遼狗。
就連青樓里的清倌人們,也吹拉彈唱,為王大將軍賀。
一時間,王大將軍在汴京城里變的聲名赫赫。
皇宮內。
兩份捷報整整齊齊的擺在龍案上。
臉色陰翳了多日的二皇子,終于露出了笑容。
二皇子振奮的捏著拳頭,驕傲的道:“王超將軍當真是我大宋的棟梁。父皇當真是慧眼識珠,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父皇,也許父皇聽到了這個消息,就能清醒過來。”
李沆、李昉、畢士安,三位宰輔躬身站在龍案前。
聽到了二皇子驕傲的話,三人對視了一眼,笑著,齊齊拱手道:“為陛下賀!為大宋賀!”
二皇子激動的點點頭,“三位愛卿且在殿內稍等片刻。我要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父皇。”
“恭送殿下!”
送走了二皇子。
三人中最年輕的李沆振奮的道:“王超這仗打的真提氣。”
然而李昉、畢士安臉上的笑意卻一掃而空。
畢士安疑惑的看向了李昉,“明遠兄,你以為,王超這仗打的如何?”
李昉雙手抱在胸前,淡然道:“王超沒這個本事……”
李沆疑惑的問道:“大人何出此言?”
李昉瞥了李沆一眼,沒說話。
畢士安略微點了點頭,“那就應該是楊家……”
李沆顯得更疑惑了,他皺眉道:“兩位,現在咱們說的是王超,怎么又扯上了楊家?”
“嘿嘿”
畢士安低聲一笑,幽幽道:“王超要真有這個本事,早不打晚不打,偏偏這個時候大破銅臺關?”
畢士安瞥了李沆一眼,提醒道:“半個月前,咱們才決定讓呂端去了雁門關,請楊延嗣出手,馳援瓦橋關。從回報的消息來看,楊延嗣在得知了呂端的請求以后,就派遣了楊延德領兵去了瓦橋關。
楊延德乃是一員悍將,早在雁門關的時候,就戰功卓著。
而這一次王超的戰報上,對于楊延德的功績,只字未提。
這里面要是沒有貓膩,那就奇了怪了。”
李沆大驚失色,道:“仁叟兄的意思是……王超冒功?”
“不然呢?”
“冒功可是殺頭的大罪!”
“那你覺得該如何?”
畢士安反問了一句,“查清楚此事,把功勞重新還到楊延德頭上?然后告訴朝野上下,咱們大宋的將士很沒用,連遼人都打不過。
而楊家,卻能打的遼人節節敗退,百戰百勝?”
畢士安長嘆一聲,鄭重的叮囑李沆,“如今陛下昏迷,朝野上下人心浮動。正需要這么一場捷報以安民心。所以這功勞,只能算到王超的頭上,而不能算在楊延德的頭上。
楊家的人名義上雖然還是宋臣,可他們的所作所為,以及和裂土封疆沒有區別了。
朝廷遲早會和楊家,站在對立面。
所以,咱們沒必要去漲別人志氣,沒自己威風。”
李沆失魂落魄的低下頭,咬牙道:“真的要這么做嗎?”
一直沒開口的李昉突然開口,唏噓道:“這就是政治……”
“政治嗎?”
李沆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苦著臉問道:“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二殿下?”
李昉遲疑了一下,說道:“二殿下性情耿直,他一旦知道了此事,一定會告知給陛下的。正在昏迷中的陛下,可經不起折騰。陛下對楊家的人恨之入骨,若是讓他知道此事,病情再加重,那可就不得了了……”
畢士安和李沆同時點了點頭。
李昉又道:“王超搶了楊延德的功勞,這件事終究會傳入到楊家人的耳中。現在還不是和楊家交惡的時候,楊家需要安撫。
挑兩個人,攜帶一些重禮,去安撫一下楊家的人。
同時,讓他們默認了這個結果。”
畢士安皺眉道:“這件事,楊延嗣要是計較起來,還真不好收場……”
畢士安遲疑了一下,疑問道:“派誰去合適?”
李昉皺了皺眉,并沒有說話。
李沆嘆氣道:“眼下,滿朝文武里,恐怕沒人能讓楊家吃下這個啞巴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