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幾乎是在一夜之間繁榮了起來。
下水道、石道、石拱橋、馬道等等道路上,人山人海。
燕京城內的土地撲賣出去以后,允許自建,絕對是一個絕妙的主意。
在這個時候,商人們的號召力,以及物資運送能力,就得以體現。
大批大批建造屋舍的材料,成堆成堆的往燕京城里運輸。
大商人們在入城以后,僅用了一日的時間,就建起了一座可供給他居住的木屋。
一座座的木屋拔地而起,成為了商人們在燕京城內暫時的居所。
他們對建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并且互相生出了攀比之心。
三日。
僅僅三日。
一座三層的木樓拔地而起。
那是一座占地十五畝的木樓。
木樓的主人是一位南國的商人。
他花費了六萬貫錢,雇傭了兩千多匠人,分成三班,晝夜不停的建造,完成了這一壯舉。
木樓建成以后,南國商人傲嬌的舉行了一場盛會,并且邀請了燕京城內不少的著名的商人們列席。
席間,南國商人驕傲的讓人給他的木樓掛上了一塊金漆招牌。
第一樓!
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不管他賣的是什么,反正他的鋪子第一個建立起來的。
其他的商人們那受得了這個激。
一個個出了第一樓以后,臉紅脖子粗的吆喝著家里的管家們去找工匠,一定要建造一個比第一樓更奢華的樓。
什么?燕京城里工價貴?
爺不差錢!
然后就看到一家家的管家們,帶領著家里的家丁,出了燕京城,去城外百姓們居住的地方挨個招工。
然而,燕京城里的商人們太多了,他們需要的人也多。
楊七移居過來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夠他們用。
甚至到最后,連老弱婦孺商人們都雇去上工了。
而在這期間,發生了不少趣事。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商人們聚集成了一團,自然也不可能安穩無事。
互相攀比,彰顯財力,是商人們最好的爭斗方式。
這種事情屢見不鮮。
有一個賣杏花酒的商人,腦洞清奇,他撲賣到了五畝地,一口氣雇傭了一百多人建房子。
當然了,這一百多人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三個大錢一個人,雇傭了二十個婦人在街道上幫忙吆喝,吶喊助威。
旁人一看,都覺得這貨是吃飽了沒事干。
偏偏這貨在別人異樣的眼神中還自鳴得意。
這下,在他左右兩側的大商人不干了。
你一個賣小酒的,還能比我們有錢?
比福嗎?
我們怕過誰?
當即,就招呼著管家去招攬了一大批的婦人,一人四個大錢,人數不限。
呼啦啦。
城外的婦人們全涌進了城內。
一條街道,愣是被他們招攬來的婦人們堵的滿滿當當的。
最后,連酒商雇傭到的婦人們都叛變了。
那場面,就跟打群架似的。
若不是呂蒙正瞧著苗頭不對,緊急調動了三萬燕軍入城巡邏的話,沒準還真能掐起來。
總之,商人們很瘋狂的雇工。
讓燕京城內聚集的人口數目一下子突破到了八十萬人。
燕京城雖然一切還在基礎階段,可是卻爆發出了空前的繁榮。
然而,燕京城內熱鬧的時候。
楊七的書房里也很熱鬧。
初醒端著一碗剛熬好的人參湯,輕盈的踱步到了楊七面前。
“相公處理了一天的公務,累了吧?喝口湯,補補身子。”
楊七并沒有因為初醒表現出的殷勤而趕到高興,他反而一臉嫌棄的推開了初醒放在桌上的人參湯,皺著臉揉了揉眉心。
“這已經是你送來的第五碗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初醒神色暗淡,低聲哀怨道:“相公您一句話,愣是把燕京城里雇工的價,提升到了十個大錢。那些商人們又抬了抬,如今燕京城里雇一個青壯的價錢,足足要二十個大錢。
您也知道妾身那點家底,實在是雇不起那么多青壯……”
楊七抬起頭,看著初醒,無奈的道:“所以……你要干嘛?”
初醒低著頭,輕聲道:“妾身不干嘛,就是想問問,看看那些遼國的俘虜,能不能分潤妾身三四千人……”
楊七嘴角急速抽搐,他不相信初醒沒錢雇工。
楊七沒好氣的道:“分潤給你三四千人也不是不行,王宮里屬于里的那一座偏殿,晚點建?”
初醒一聽這話,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驚叫道:“那可不行……”
初醒又不傻,孰輕孰重她還是分得清的。
王宮里的那一座屬于她的偏殿,那可是她身份的象征,也是她們母女以后幸福日子的保障。
絕對不能建晚一點。
“那你還要人?”
“相公就忍心看著妾身被一個商人欺負嗎?”
“他建他的,你建你的,有什么欺負不欺負的。”
初醒哀怨的道:“妾身也是這么想的,可是那商人見妾身軟弱可欺,故意找上了如夢,說是妾身的地方反正一時半會建不起來,不如先讓給他放木材,他會給錢的。
妾身聽了這話,差點沒被氣死。
咱們家如今好歹是一個皇族,如何能讓一個商人欺負到頭上。”
頓了頓,初醒瞥了一眼楊七,見楊七依舊不動聲色,她就幽幽道:“當然了,相公若是愿意讓妾身擺出王妃的身份去見那個商人,妾身也可以不要人的。”
楊七臉色一黑。
讓初醒擺出了王妃的儀仗去找那個商人,恐怕那個商人會被嚇死。
這可是仗勢欺人,是楊七不允許的。
“罷了,分給你兩千人,不能再多了。”
初醒臉上浮起了一絲奸計得逞的笑容,她微微欠身施禮,“多謝相公。”
丟下了這句話,轉頭就跑。
跑到門口,突然又折返了回來,笑瞇瞇的端走了楊七面前的人參湯,“相公既然不喜歡喝,妾身就端回去給丫頭喝。妾身燉的時候,丫頭就饞的要喝。”
然而,初醒如同一陣風一樣消失在了楊七書房。
留下了楊七一人在書房內哭笑不得。
初醒走了沒多久,楊七繼續低下頭在書房內處理公務。
一陣香風緩緩襲來。
楊七聳動了一下鼻子,聞到了熟悉的香味,低著頭苦笑了一聲。
“你也來要人的?”
曹琳緩緩出現在了楊七身后,素手搭在了楊七肩膀上,幫他捏著肩,笑吟吟的道:“郎君說笑了,妾身又不缺人。”
楊七一愣,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
然而,笑容還沒有掛穩,就聽曹琳說道:“妾身聽聞郎君差遣那些遼國俘虜建造王宮的時候,開采出了不少石料……
您也知道,那個什么第一樓,就在妾身邊上。
每日看著第一樓的掌柜在妾身面前得瑟,妾身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哎”
楊七長嘆了一口氣,側頭白了曹琳一眼。
“初醒那丫頭不知道第一樓的底細,你能不知道第一樓的底細嗎?第一樓賣的是什么?茶葉!什么茶葉?南國香茶!”
第一樓明面上是南國商會的一個小分支,可是背地里卻是南國的產業。
第一樓之所以能夠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建成,可不僅僅是上千匠人們的功勞。
在這背后,還有近萬的運輸隊伍,在不間斷的在背后默默的為第一樓運送木料、石料。
楊七之所以這么大動干戈的幫第一樓迅速建起,就是為了拉動燕京城的建設熱潮,同時讓那些燕京城外沒趕上春耕的百姓賺一點兒日常花銷。
事實證明,楊七的這個做法很有效。
燕京城的建造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城內的建筑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地而起。
相信用不了多久,燕京城內就會有一家家的商鋪開業。
到時候,即便那一座屬于他的豪華的王宮沒有建成,燕京城依然會繁華起來。
一座繁華的都城,自然會讓很多人都感受到燕國的富庶和強大。
自然能夠吸引更多的人到燕京城安家落戶。
這才是楊七想要的。
楊七不允許曹琳四女參與政務,所以曹琳并不懂這些,也不知道這些。
曹琳唉聲嘆氣的道:“初醒妹妹一張口,郎君就給了三千多人。妾身一張嘴,郎君什么都不給。郎君還真是狠心……是嫌棄妾身人老珠黃了,沒有初醒妹妹美艷嗎?”
楊七一聽這話,一個頭兩個大。
“行了,別在這里說酸話了。批給你一部份的石料,但是你必須依照市價付錢給戶部。”
曹琳展顏一笑,“妾身知道了,妾身先走了……”
“哎,你還……”
楊七還打算讓曹琳幫他捶捶背的,卻沒料到曹琳的身影已經閃出了書房,溜的比兔子還快。
楊七搖著頭,哭笑不得的道:“昏君大概就是這么來的……回頭得給她們定一定規矩……還是金娥和赤金妹妹最好……”
話音剛落,就看到呼延赤金雙眼紅彤彤的進了書房。
呼延赤金一直是一個剛強的女人,獨自一個人在南國守了多年,一點兒怨言都沒有。
如今她雙眼紅彤彤的出現在楊七眼前,楊七立馬覺得有事。
他起身迎了上去,問道:“怎么了?”
呼延赤金看到了楊七,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眼眶的淚水忍不住,就流淌了出來。
然后一個勁的趴在楊七懷里哭,一句話也不說。
這可把楊七弄的有些手足無措。
“到底怎么了?天大的事情,說出來,為夫幫你撐腰。”
呼延赤金哭夠了,抬起頭,雙眼紅彤彤的看著楊七,凄凄慘慘的道:“汴京城來信了……我娘……我娘病重……”
楊七聞言,徹底的愣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你坐下來仔細說說。”
楊七皺起眉頭,扶著呼延赤金坐下,然后細細打問。
他有四個妻子。
自然有四個老丈人。
曹彬那個老家伙,如今成了一國國主,正值春風得意的時候,曹彬和楊七根本不需要擔心。
初醒那兩位來頭很大的父母,早已經被趙光義給整死了,可以說是了無牽掛。
杜金娥家中只剩下了一位老母,還有他義兄杜青,如今也在燕京城。
算來算去,就呼延赤金的父母,仍舊在汴京城內。
呼延赤金又多年和父母未見,如今得知了家中老母病重,傷心是肯定的。
等到呼延赤金講完了汴京城來信的內容以后。
楊七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呼延氏的病情很重,刻不容緩,恐怕熬不過去今年。
難怪呼延赤金會如此傷心。
自從呼延贊和呼延氏默認了他這個女婿以后,他就未曾到呼延氏面前盡孝過。
對于呼延氏,楊七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內疚。
“我要回汴京城去……”
“我陪你……”
呼延赤金抬起頭,看著楊七,紅彤彤的眼中多了一絲剛毅,“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如今燕國百廢待興,離不開你。一旦你走了,燕國生亂,旁人也拿不了主意。”
“可是,你一個人回汴京城,我不放心。”
楊七一臉認真。
反而呼延赤金輕松道:“妾身率領著麾下兵馬在南國南征北戰的時候,你也沒見得不放心。”
“那不一樣。”
“妾身知道……”
“過兩日,我先派人去信給趙德芳。然后你再以燕國王妃的身份回去。相信他們不敢怠慢你。”
呼延赤金緩緩點頭,半晌他抬頭問道:“哥哥……你有沒有辦法,把我爹爹和兄長從大宋調到燕國。”
楊七臉上浮起了為難的神色。
他一個燕國國主,調遣人家大宋的將軍,沒那個權限。
呼延赤金看到楊七的反應,心里也猜出了答案,神色頓時有些黯淡。
看著呼延赤金傷心,楊七也有些不好受,他咬了咬牙道:“我想想辦法,應該可以。”
頓了頓,楊七一臉認真的道:“大不了我帶人去汴京城把人搶過來。”
“噗呲”
雖然呼延赤金知道楊七是騙她的,但是她心里仍舊暖暖的。
楊七那認真的小表情,逗笑了呼延赤金。
安撫了一番呼延赤金以后,楊七就派人快馬加鞭去大宋送信給趙德芳。
同時,他命寇準準備了一應呼延赤金回汴京城的儀仗。
作為燕國王妃,到訪大宋,自然不能那么草率。
兩日后。
一行華麗的車架準備好了,呼延赤金踏上了車架,然后在一千鐵騎軍的護送下,前往了汴京城。
楊七站在燕京城外的大道上,目送著呼延赤金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