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第一百章(外傳) 架梁腳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重返1977 | 鑲黃旗   作者:鑲黃旗  書名:重返1977  更新時間:2019-02-11
 
說實話,雖然陳德元已經見識了玉爺“指夾核頭”,“手捋鐵挫”這兩門功夫,也深信動起手來,他絕不是人家的對手。可他還是覺得老爺子這話有點兒托大了。

因為像摸肩膀這種形似兒童游戲的方式用不著較力,反而是敏捷性和反應能力最重要。要知道,所謂“老眼昏花”,那不是白說的。人的年紀一大,眼病自然不可避免,老花眼就是最普通的情形。再加上現在還是燈光昏暗的晚上,人又喝了酒。這么一來,恐怕老爺子的眼神也就不太夠使了。

而他自己的情況呢,卻恰恰相反。他年富力強,正是身體好、反應快、眼神靈、酒量高的年紀。他也實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來相信,自己竟會連這么簡單的事都做不到。

不就是伸下手的事嗎,無須兩秒,又有什么難的?老爺子身形再快也不能這么個快法兒吧?

一想到這里,陳德元也就覺得沒多大意思了。他認為玉爺大概是酒喝多了嘴沒把住門兒,怕真答應了,回頭玉爺沒法下臺,于是便開始支吾著推搪起來,連連表示對玉爺已經是心服口服了,不用再試。

玉爺這一把子年紀那可不是白活的,這輩子什么人沒見過,他一看陳德元意興闌珊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口不對心,恐怕是覺得他大話空言,這是在給他找臺階下呢。

為此,玉爺登時大笑了起來,連聲說著,“陳爺,你真是個厚道人。來來,不用有什么顧忌。我要是說了做不到,那是老頭子吹牛學藝不精。可您要是老這么‘捧’我,那可就是打我的臉了,這分明是不信我呀。”

陳德元被看穿了,不免不好意思起來。如今話趕話到了這兒,他知道必須得按人家說的來了,否則那才是真得罪人呢。于是他便只好站了起來,走到了玉爺對面站住。

“陳爺,您伸手吧!”玉爺不以為意地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可此時的陳德元卻還在糊涂著呢,他仍以為是自己沒事找事,把老爺子給“將”到這兒了。于是有心放水,他便故意放慢了動作,試著伸右手去摸玉爺左肩。

可玉爺是何等高人,一見陳德元的眼神里露出了抱歉的神色,就知道了他的心思。而幾乎就在陳德元的右手剛抬動的同時,玉爺已經抖手一巴掌打在了陳德元的右手背上。他嘴里還嘲諷著說,“太慢了!您這是逗我玩兒哪!”

而就這清脆的一響兒,也登時把陳德元打醒了。說老實話,就剛挨的這一下,他根本就沒感覺玉爺動過。這種快法不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可以說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這才相信了玉爺剛才的話絕非空談。

不過這一來也完全激起了他的興致,在好勝心的驅使下,他馬上便精神振作起來,不服輸地叫了一聲“再來!”

玉爺登時笑了,“好啊,那就再來……”

陳德元是個厚道人,可絕不能說他腦子笨,實際上他反而很有幾分小聰明。比如就在玉爺這笑言之間,就被他意識到了這是對方分神、精神放松的時候,于是他毫不猶豫地偷襲出手了。

沒了小覷之心,他這次再伸手可和上次不一樣,動作是刷刷帶風,速度非常之快。不過,別看他確實用了腦子,也是全心全意想要取勝,但可惜他始終是個外行。

他又上哪兒知道呀,人家內行人其實哪兒都不用看,只專門看對方的肩膀就夠了。因為肩膀是秤星,任何人只要一動,首先肩膀便會先斜。

玉爺,可就專等他先動手呢!

只見隨著陳德元的手到,玉爺也出手了。不過一個打閃紉針的工夫,老爺子唰地一下便把陳德元的腕門子用左手鉗住,然后又伸右手去攙他的胳肢窩,接著底手往外一支,上手往懷中一攏,又用肩膀一砸他胸口,前腿往后劃了半個車輪步,上下冷勁兒這么—擔,一個“架梁腳”便立刻把他給放倒了。

而就在陳德元即將接觸到地面的時候,好在玉爺的兩手并未放開,反而又加上幾成勁兒架了他一把,這才沒讓他直接扔在地上。

說實在的,這一來一回只在須臾之間。陳德元都看見房頂了,可一眨嘛眼的功夫,他又發現自己的后背竟未能著地,反倒是被玉爺一把給拉住了,這能不讓他愣神嗎?對他而言,這感受簡直是猶如做夢一般,是真是假都分不清了。

陳德元服了,可他心里又有點較勁,覺著倒歸倒,可得弄清楚過程呀。于是二話不說,他再次出手,并且這次可是動了兩只手了。

但是他卻沒想到,玉爺的動作雖然還是照舊,可竟然能后發先至,又是一把鉗住他的右手,接著反身去攙他腋窩,而且這么一側身,也就順帶讓他的左手徹底落了空。

不過這次陳德元心里多少有了準備,知道下面就要倒了,于是他趕緊努力繃腿,胳膊用力,就想著扛住這一下。

但外行畢竟是外行,他的一切努力在玉爺的面前終歸無用。別看他膀大腰圓,近一米八的大個兒,可老爺子拎起他來就跟擺弄個大娃娃似的,又照原樣一顛一倒來了一回。好在這一次也總算是有些進步,至少他看清了玉爺的動作,知道自己是怎么倒下的了。

陳德元徹底服了,對玉爺的這一手簡直欽佩到家了。他也因此起了想效仿學藝的心思,更想看清玉爺的每一個環節的動作了。于是他并沒就此罷手,反而咬牙堅持著較量了下去。

這樣一來,在接下來動手過程里,有些地方也就顯得很是怪異。比如陳德元只顧睜著大眼睛猛撲,就連倒下時眼睛也絲毫不眨,全神貫注地盯著玉爺的每一個動作。

而玉爺的應對也是相當直白。老爺子其他的招數一概不用,只是左一個“架梁腳”,右一個“腳架梁”,再一個“梁架腳”地招呼他。似乎就記得這一招了,可偏偏還每一次都照樣得手。這簡直和《射雕英雄傳》里,郭靖永遠不變地使那一招“亢龍有悔”,有異曲同工之妙。

顯然,這種對決在實力上是一邊倒的,就好像是大人逗著小孩玩。于是來來回回幾次之后,陳德元還沒完成記住動作要領,就忽然發現自己又看不清楚人影了,終于不得不向玉爺主動舉了白旗。

怎么呢?難道是玉爺的動作更快了嗎?

哪兒呀!別忘了,陳德元今兒是喝了酒的人,就這么顛來倒去的能受的了嗎?

再者說了,他本是個急性子的人,為了學這手,就連歇口氣都沒有過。所以這次數一多,他酒勁就徹底沖上頭了。

也就是突然間,陳德元便覺得頭暈腦脹,胃里也一個勁地翻江倒海。而造成的結果,那就是他出院兒抱樹,把今兒個吃的酒菜都祭了土地爺了。

等到再回屋來,只見他兩腿直拌蒜,身子也直打晃,兩眼也冒金星,說話也不利索了。

可這又怨誰啊?這不純屬自己作的嗎?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作自受,該著活該。

不過,他也算是初步體會到了挨跤摔的滋味,真正領教了玉爺的手段了。這會兒要用一個詞兒來形容他的佩服,那也只有一個詞最貼切了——五體投地。

這話真不是白說的,要不是玉爺趕緊拉著他坐在了椅子上,他估摸真的只能蛤蟆一樣趴地上了。

“玉爺,在您手里,我都快成貼餅子了。沒說的,您是這個!”

陳德元臉還白著呢,就沖玉爺伸出了大拇指。

可玉爺卻擺擺手顯得毫不在意,仍只笑著說,“不過是個玩藝兒,雕蟲小技罷了。您要喜歡,也甭著急,等身子舒服了盡管來,到時候,我再細給您說說這招兒。”

嗨,敢情老爺子早就看出他想學這手,這是故意給他喂招兒呢。

陳德元頗為自己想偷藝的念頭有些臉紅。他咧著大嘴呵呵了幾聲,摸了摸后腦勺,突然又對另一件事好奇起來,便又瞪著大眼珠子詢問,“玉爺,憑您這本事,我覺得您滿夠格兒去當國家隊的教練啊。您又怎么會自己一人在這兒獨自生活呢?要不是房子漏風,家里沒煤,您老也不至于凍病了呀……”

卻沒想到,他一提這茬,竟讓玉爺情不自禁地長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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