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第一百一十三章(外傳) 秘傳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重返1977 | 鑲黃旗   作者:鑲黃旗  書名:重返1977  更新時間:2019-02-11
 
“什么?你說這是纏絲手!”

就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對罵呼喝之中,羅鶴齡驚愕地望著從人群中邁步而出的黃劍平,情不自禁地問了一句。

“正是。”黃劍平的一張臉上全是寒氣,身軀更是微微顫抖,一眼便可知他此時的情緒有多么激動。

不過,雖然他的回復是如此肯定,但因為茲事體大,羅鶴齡卻依舊保留了一定的疑慮,在猶豫中問。“你不會看錯了吧?形意門的纏絲手只傳入室弟子,就連我也無緣得見,他又怎能……”

不想未等羅鶴齡說完,只見黃劍平哼的一聲,眉間閃過怒色,已強行打斷了他。“我得蒙掌門師兄看重,獲準習練‘纏絲手’已有一十五年,又豈能看錯?這‘纏絲手’最巧妙的地方就是發力大有講究,所謂“真身只在剎那”,發招時只在碰到對手身上的瞬間,手才握緊。僅從‘如何顯真形’這一點來說,就能與其他的指掌功夫分出巧拙。你本身也是個所學廣博之人,什么拳一看就明白底細,若要你來說,天下又有哪一門功夫還能做到這一點?至于你最后的疑惑,也正是我欲弄清之事,總不能讓形意門也出個楊露禪吧?”

說到最后時,黃劍平已經用眼睛直勾勾的鎖上了玉爺,似乎要看進玉爺的骨髓之中,他在懷疑什么已經不用言表。

而到得這時,羅鶴齡也只有喃喃地承認,“我……我確是不知有其他功夫與之近似……”說罷,他也同樣望向玉爺,但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里包含的卻全是忐忑和擔心。

要知道,羅鶴齡會如此緊張可并非無的放矢,因為學武之人最忌諱偷師學藝。干出這種事兒的人,不僅聲名掃地會被所有門派唾棄,同時也會遭受失藝門派不遺余力的報復。

要說在武林中,唯一能成功偷師的只有楊露禪這一個例外。但楊露禪能逃過懲處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曾于火災之中背負病榻上的陳氏家主脫險。而同時,這里面也未嘗沒有陳氏太過注重顏面,借收徒這種方式粉飾家丑的緣故。

但即便如此,楊露禪得拜師正名之后,也并未能留在陳氏門下多久,很快便不得不帶著強學來的技藝遠避京城,最后甚至要托庇于瑞王府安身。由此可知,這種行為的嚴重后果。

通常情況下,如果偷拳之人在東窗事發之后,能在技藝未曾外傳的情況下主動磕頭認錯,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也仍需把偷來的武藝還回去,并且終身保證永不泄露練習之法。而歸還技藝的方式,大多要采用斷肢之法。這也就是說,如果偷拳之名坐實,那就是接下來黃劍平很可能要廢掉玉爺的一雙手掌,讓他變成廢人。

其中的厲害關系玉爺自是知道的,他再不敢怠慢,當下便沖羅鶴齡和黃劍平分別一拱手,極其嚴肅地替自己分辨。

“雖然前輩說出我招式中一部分發力的訣竅,但物有相同,技有相似,我剛才所施之術的確不是‘纏絲手’。還望兩位能明鑒……”

卻不想玉爺此言剛剛一出口,就宛若火上澆油,激得黃劍平當即大怒。還未等他說完,黃劍平就連聲大喝起來,“你休要巧言令色,妄圖蒙混過關。你堅持不認帳,某非以為我老眼昏花?難道我還能冤枉了你不成……”

而就在黃劍平大聲怒斥的同時,武行眾人也同時一齊大嘩。紛紛斥責玉爺偷拳抵賴,人品低劣。

此時,不甘寂寞的尹隼和童山河又開始趁機挑撥。不多會,便惹得許多人愈加沖動起來,似乎恨不得當場就要把玉爺當場拿下,交由形意門處置。

至于跤行眾人,雖然一直都站在玉爺一方,但一來人數本身就比較少。二來黃劍平在武林聲望很高,有些人未免因此犯了嘀咕,也開始質疑起來。這么一來,底氣不足,自然聲勢也就大大減弱,難以與武行相抗衡了。

總之,在武行咄咄逼人的喧鬧之下,跤行的反駁越來越無力。眼見這種情形下,幾乎就要有人按捺不住跳出來動手了,直把李堯臣、劉伯謙、瑞五爺和宛八爺幾個急得滿頭大汗,神態焦慮至極。

而就在他們束手無策,眼見局勢就要脫控之時,卻又是羅鶴齡及時出頭制止了形式的惡化。

只見羅鶴齡徑自走過玉爺和黃劍平,直接站到了群情激動的武行眾人面前,接著就是一聲雷霆般的大喝。

“有理說理,都咋呼什么!等事情弄清再說,難道你們還要持強凌弱,硬加罪名不成!”

就這一句話,正義凜然,神色莊重,頓時就讓激動中的人們冷靜了許多,許多武行的人面面相覷之下,不由都開始克制起自己的行為,喧鬧也逐漸平息。

只是尹隼和童山河還猶不甘心地矯情著,一個故意公然挑唆,似乎是替大家鳴不平,“我們大伙不過出于義憤,為形意門抱不平罷了。難道我們還信不過黃師傅嗎……”

而另一個同時去撩撥黃劍平,假裝委屈地埋怨著,“黃師傅,我們大伙兒可都是為了你呀,二先生這么說大伙,也未免太讓人心冷……”

果然,這兩句話一說,不僅武行眾人又開始蠢蠢欲動,就連黃劍平也對羅鶴齡生出些許不滿。于是隱隱的,局勢竟又有些重起波瀾的意思。

羅鶴齡可是被氣壞了,再無法忍耐,當即就要拿尹隼和童山河徹底發作。只不過他還未動,一直安靜旁觀的玉爺卻因惱怒尹隼和童山河說風涼話編排羅鶴齡,徹底地發了火,竟然搶先一步翻了臉。

只見玉爺把臉一沉,突然間高舉右臂就大喝了一聲“都給我住口!”

這一聲喝中帶怒,就跟半空中“炸”了個響雷似的,轟得整個屋里嗡嗡作響,頓時就把那些鼓噪的雜音壓了下去。

而這也不算完,玉爺緊跟著就指著尹隼和童山河的鼻子罵了起來。不光斥責他們心胸狹窄、借事生非,也罵他們居心叵測、污蔑前輩。

就這樣,他一罵就罵了個痛快,索性把倆人借公憤報私仇的小人行徑,和唯恐天下不亂的陰暗心理全都大白于天下了。并且由于他說的每一句都稱得上有理有節、有據可依,一時竟罵得二人面紅耳赤,全然無力反駁。

不過,小人之所以難防,就是因為他們總會利用立場讓別人把他們當作好人。所以就在尹隼和童山河已經啞口無言之際。黃劍平又來充當他們的保護神了。他不僅當即制止玉爺對二人的指責,反倒要玉爺趕緊俯首就擒,坦白偷拳的全過程。

一時間,各人之間矛盾、關系錯綜復雜,反倒讓跤行和武行的人們都看傻了眼,誰也不知究竟是哪一件事為重,又是誰所說的正確了。

玉爺自然是問心無愧,不過他為難的倒是該如何才能向黃劍平證明他所學并非“纏絲手”。于是思量了一陣后,他便又對黃劍平說,“前輩,我若是紅口白牙矢口否認學的不是‘纏絲手’您終歸是不信的。不過,雖然剛才您所說的‘纏絲手’的發力方式與我所學如出一轍,但我的功夫里卻還有一種特殊的勁道造成的特殊功效,大概‘纏絲手’應該是沒有的。”

“什么勁道?什么功效?”黃劍平馬上反問回去,但臉上的輕忽之意卻無疑表明了他對玉爺的話是不大相信的。

“分筋搓骨!我所學之術,其名叫做‘分筋挫骨手’!如若不信,可以一試。”

玉爺這幾句話朗朗說出之后,武行眾人盡皆動容。最要命的是,不僅羅鶴齡楞住了,就連黃劍平也徹底傻了。

這是怎么回事呢?

其實很簡單。武行眾人驚訝,是因為“分筋挫骨手”可謂是武林中知名度最高,也最神奇的武功之一,但卻從沒有人真正地見過。所以說,其實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把這門武功僅當成一種傳說了。

而羅鶴齡和黃劍平的反應就不那么簡單了,因為他們二人都知道,形意門“纏絲手”為之所以叫做幾近失傳。其中不為人知原因就是,“纏絲手”原本就是“分筋挫骨手”的一部分,只因為練成分筋搓骨之法的后半部分遺失了,再叫這個名字名不符實,于是才根據前篇抓拿招式和發力的巧處,改名叫了“纏絲手”。

所以照此說來,玉爺如果說的是真的,偷拳的嫌疑自然可以排除了,可另外一面卻不得不面對另一件事,那就是玉爺將擁有連形意門已經失傳的華夏武學。這又叫一向把武術只傳漢人的形意門傳人們情何以堪呢?

帶著這種復雜的心情,黃劍平和羅鶴齡都無語了。不過必要的驗證終須是要做的,所以玉爺還是安排人去買來了半扇子連骨的豬肉。結果等得肉一拿回來,玉爺就當著所有人的面,給這半扇子生豬肉做了一遍很隨意的全身按摩。

玉爺展示的發力手法仍與黃劍平所言完全一致,但等肉一翻過來,卻出現了一種極其駭人的現象。那半扇子豬的所有骨頭卻全都從肉上散脫了下來,而且無一關節再有相連,筋絡果然全斷,簡直比屠夫操刀剔骨還利落、還干脆,讓人不得不產生一種神乎其神的感覺。

今日屋內的每一個人可都是識貨的,到得此時,再無一人能保持鎮定,無不暗暗咂舌。

羅鶴齡自不必說,到此時他才知,玉爺拿他腕子敢情還是留了手的。

而尹隼則更為感到恐慌,他練得是鷹爪拳,對這種效果代表著什么相當清楚,所以看過之后他臉都白了。

最興奮的跤行眾人,無論是誰,此刻腦子里都只有一個念頭——要用這一手去抓人奪腕,那還有誰能跑得了啊!

到了此時,玉爺偷拳之說無異于攻自破,已經再無一人能把這個罪名扣在玉爺的腦袋上了。

不過,黃劍平卻在突然之間又想起來一件事,緊跟著便又大聲叫了起來,著急地連聲質問玉爺。“你是姬際可的傳人嗎?難道你們的《武穆遺書》得全了嗎?”

而黃劍平之所以這么說,也是因為形意門中還有一件難言的隱秘之事。那就是天下間其實還另有一個形意門。

這一系的祖師是個叫姬際可的人,他是在一個古廟里撿到了《岳武穆九要》才得了形意之法,可惜不全只有半冊,屬于總論章節,應該還有十幾冊,卻不知流落在哪兒。所以這一支形意門與黃劍平奉“達摩老祖一張金”的派系不同,他們尊崇的祖師是岳飛,排字也不同,字輩是“華邦維武尚社會統寧強”。

要知道,形意拳通過幾百年浮沉和清廷圍剿,實際上已經遺失了許多東西,十八般兵器只剩下劍、棍、刀、槍。對于古譜中的打法,也淘汰了很多,黃劍平實在很是盼望能把失去的那些武學重新尋找回來,哪怕是另一支系的同門也好,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只是,報有希冀的黃劍平還是注定要失望了。因為玉爺完全是在一種懵懂狀態下搖了搖頭,看上去根本就不明白黃劍平在講些什么。

而此時的黃劍平在一種難言的失望里,卻把僅剩的執拗全拿了出來,仍然極不甘心地刨根問底地在追問。

“那你說,你這“分筋挫骨手”究竟是何人所授?你若不講明來龍去脈,為了維護我華夏武學的承襲大事,我是絕不會于你善罷甘休的……”

說實話,黃劍平此言其實毫無道理,已經有些近似耍賴了。不過玉爺因見羅鶴齡也在好奇的關注,思量了一下,最終還是在遲疑中吐露了答案。

“前輩,本來傳我家‘分筋挫骨手’的高人曾叮囑不要打著他的名號招搖。不過既然如今事出有因,我若不說,恐怕在場諸位的疑心都不能盡釋。那么好,我現在就告訴諸位,傳我家“分筋挫骨手”的高人便是……”

說到這里,玉爺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后才用極為尊崇的口氣說了下去。

“……岳武穆二十一世孫,四川提督岳升龍之子,康雍乾三朝名將,累官拜陜甘總督,封三等威信公,屢平邊地叛變的岳鐘琪將軍!”

此言一出,四下雜聲立止,久久無人開口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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