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入學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重返1977 | 鑲黃旗   作者:鑲黃旗  書名:重返1977  更新時間:2019-07-11
 
洪家除了洪衍茹上班了,水曉影和洪鎰也上學了。

應該說,做為人生歷程里重要的初體驗。

第一次上學,無論對誰來說,都是件永生難忘的事情,都應該留下一份美好的回憶。

可惜的是,盡管兩個孩子都是一年級的小學生,都是念半步橋小學。

卻因為年齡上足足差了將近一歲。

結果導致這兩個孩子的記憶和感受,完全成了悲喜兩重天。

怎么呢?

敢情水曉影是1977年年底出生的。

按當時七歲入學的通例,她足足超齡了十個月呢。

而洪鎰呢,卻是1978年10月29日的生日。

距離正常入學年齡,還差著兩個月呢。

說真的,還千萬別小看這點年齡差距,里外里差遠了。

因為孩子的時間和成人的時間完全是兩個概念。

許多家長應該都有過這樣的體會。

或許頭幾天他們還發愁孩子擺不穩積木呢。

但一個月倆月后,小孩兒已經懂得橫平豎直的拿積木搭房子了。

興許頭幾天他們的孩子還分不清顏色呢。

但倆禮拜后,小孩就已經自己懂得去追求顏色分門歸類了。

而孩子時不時冒出驚人之語,更是會讓天下的父母都驚喜的產生自己孩子是語言天才的錯覺。

這些現象便足以說明,時間對孩子能力表現的重要。

更何況從生理特點上講,女孩的心智本就發育比男孩較早。

從性格上看,水曉影外向,洪鎰內向。

從身體上看,水曉影足吃足喝,運動充分。

洪鎰不但挑食得很,往往吃了零食就不吃飯了。

而且就愛窩家里看小人書,擺弄老物件,不愛出門兒。

那么以他們姐弟倆而論,這種差距無疑就更加顯著了,根本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啊

所以說假如這兩個孩子要真是分兩屆入學倒好了,那么或許誰都會感到很輕松、很愉快的。

可偏偏當時入學條件教為寬松,這一年社會上又開始流行“孩子越早上學越占便宜”的理論。

而洪鎰的爸爸洪衍爭,既不聽洪衍武的好言相勸,也不懂得吸取洪衍文身上早就發生過的教訓。

(注:洪衍文按歲數應當是七零屆,是“運動”中唯一分配工作留城的一屆人,正因為早上學一年,才成了知青)

反倒聽信了碌碌之口,硬是趕鴨子上架,把洪鎰從幼兒園中班兒逼到了學校。

于是乎,天壤之別、事與愿違的情況也就難以避免的出現了。

對水曉影來說,她入學正當其實。

這天的記憶相當浪漫完美。

那一天清早起來,她是自己穿衣、洗漱、吃早點、收拾書包的。

從小把她看大的水嬸只負責給她梳辮子。

而新書、新包、新鉛筆盒,一切都是新的。

白衣、牛仔裙、白球鞋,衣服更是干凈又漂亮。

去學校時,還是水清親自領著她的手去送她的。

母女倆是帶著極為愉快的心情,一同走在幽長的胡同里,走在斑斕的樹蔭下。

直至到了校園門口,水清的手才將水曉影松開。

這時,水曉影有點不舍了,背著書包一邊走一邊回頭看水清。

而她美麗的媽媽就站在早晨柔和的陽光里凝視著她。

渾身就像散發著光芒一樣,微笑著向她揮手,鼓勵她自己走進去。

這時在藍天白云下,一群鴿子盤旋著正好掠過……

雖然沒有照相機可以把此情此景拍攝下來。

但這美好,很有意境的畫面還是成了永恒的一瞬,永遠的深深嵌在水曉影的腦海里。

以至于今后的日子里,她只要想起第一次上學的這天。

都回想到一個堪稱神圣的一幕,想起母親一個很清晰很美好的形象。

可是反過來,洪鎰上學的第一天簡直就算是一場鬧劇了。

這孩子有點杵窩子,對學校怕得很。

所以從大清早起床就開始耍賴。

不起床,不穿衣服,不吃早點,不樂意上學。

他是被他爸教訓過幾脖兒拐,又在媽媽用“糖油餅”外加“糖耳朵”的誘惑下,才委委屈屈的勉強從命的。

而且出了門兒之后,因為耽誤了時間,也只能是把吃食拿在手里,便吃邊走。

這樣不但不雅觀,也顯得埋汰,到了學校門口,這小子是滿嘴滿手都是油。

徐曼麗只能一邊囑咐兒子進學校要聽老實話,別丟東西,一邊給他擦手擦嘴。

可這時候,洪鎰怕了,他沒見過這么多孩子,死活不讓媽走。

而且嚷嚷著要上廁所。

徐曼麗就說你在家不是尿過了嗎?

他說尿過了還想尿。

于是徐曼麗就帶著他進學校找廁所。

越找他越急,急得直跺腳,好像一泡尿立馬就要裝到褲子里了。

徐曼麗比他還急,好不容易找著了。

可因為需要他自己一人進去,他又說沒尿了。

天知道他肚里那泡等不及的尿,這兒功夫都化到哪兒去了。

當媽的自然是又窩火又擔心,只能帶著洪鎰硬著頭皮去找顧凌燁托付。

臨走的時候,她把兒子的褲子往上提了提,充滿了擔心。

不為別的,這孩子動手能力很差,都這么大了。

還不會系褲帶,不會系鞋帶。

還要穿松緊帶的褲子,小孩子沒有胯,褲子就老愛往下掉。

就怕他上課的時候想尿,又不敢言語的硬憋著,那可就……

徐曼麗的憂慮不是白擔心。

這天洪鎰果然在第三節課尿了褲子,是顧凌燁給他換下來清理的,還去家給取了褲子。

這也是一種上學。

但無論對大人,還是孩子,顯然都與美好不沾邊了。

至于學業上的差距就更大了。

水曉影因為水清督促的原因,從五歲起就開始識數、認字、背詩了。

洪衍武和陳力泉還時不時教她咕嚕幾句英語。

那一年級的課程對她簡直是小菜兒啊。

這丫頭還真不愧姓水,完全秉承了水家女孩兒心靈手巧的優良傳統。

功課門門優秀,是班里學習成績最好的孩子,連小測驗都不帶錯的。

可反觀洪鎰呢,認字就是簡單的幾十個,數數勉強從一到三十。

說實話,連筆還拿不利索呢,天天寫作業慢得跟貓爬爬似的。

要說他跟洪鈞也不愧是哥兒倆,也是在漢語拼音上直接就“觸礁”了。

可區別又在于,當初洪鈞純是不用心學,腦子和理解能力不差,后來只要他用心就能學會。

但洪鎰可不是不認真,他是心智壓根混沌未開,學著實在太吃力啊。

在班里,他是個兒頭最矮的一個,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嘛。

所以即使是他沒偷懶,也難達到什么理想的學習效果,及時彌補上這種差距。

像9月8日,開學的第一個周末,徐曼麗就發了這個問題相當嚴重。

那天她看見洪鎰正在賣力地寫作業,本來很欣慰。

可當她翻開第一頁語文書,想考考洪鎰的本事,指著那個大大的拼音字母Q讓他讀。

沒想到他居然不認識。

跟著問他后面的o、e、i、u、v也都讀不出。

于是徐曼麗當場就火了,一拍桌子。

“你上課都干嗎去了?”

哪知洪鎰卻愣愣地看著她,好像也在問她呢,“是啊,我干嗎去了?”

徐曼麗從兒子的迷糊里這才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于是開始了全盤性的檢查。

好嘛,而這一下更難過了。

因為他的兒子不但不認識字母,也不知道四聲。

一個最簡單的a的四聲,讓他開口,竟如啞巴一樣,發出了含混不清的“啊……啊……啊……”

教了七八遍四聲還是不會。

徐曼麗逐漸的耐心全無,一拍桌子吼了他。

“你又不是外國種,自己的話還不會說嗎?”

洪鎰委屈地哭了,他說“話我會說,可四聲我不會。”

“不會說也得說,跟著我學!念錯一次,我打一下手板兒。”

當媽的有自己的理,所以接下來便是洪鎰帶著哭腔的,戰戰兢兢的發聲。

沒有什么懸念,自然是錯的多,對的少,“啪啪”的手巴掌聲相間其中。

可一會兒不到,就連徐曼麗自己個也扛不住了。

“不成,打你,我手還疼呢。”

而這時候,洪鎰智商不足的弱點,也就顯露得更明白了。

他居然主動給遞上了刑具。

“媽,您用尺子吧。”

不過錯有錯著,徐曼麗竟有點不落忍了。

只搖搖頭,嘆了口氣。

但沒想到啊,后面的事兒更讓人惱火。

洪鎰的這份孝心算是白饒,一頓更嚴重的懲罰終究沒逃過。

“我說,你這個e的發音怎么老“餓、餓”的?”

“老師就是這么教的。”

“胡說,你們語文老師又不是陜西人,還能把‘我’說成‘餓’”。

“我們老師……嘿嘿,她是……是山西人。”

“山西人?”

“對啊。您老家也是山西人。我姥姥和姥爺都不會發e,他們管e就叫‘餓’。您也老叫‘餓’……”

“我,我……”

訓斥的高潮終止是因為廚房里飄來一陣黑黑的嗆人煙霧。

這直接引發了徐曼麗驚慌失措和恍然大悟。

“凈他媽訓你了,我火上的一鍋肉可都糊啦!臭小子!待會咱再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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