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還是山南東道節度使賈耽,和荊南節度使曹王皋堅持己見,并說服韓滉的押運官把進奉船暫時停在襄陽城內。
賈耽和曹王皋都答應,全力動員轄境內的人力財力,整備水陸通道,修繕驛館,保障東南財帛轉輸道路的暢通無阻。
所以現在賈耽來信,要求高岳也加入到分秒必爭的“轉運接力賽”里來!
高岳根本不敢怠慢,他急忙取出賈公饋贈自己的《隴右山南圖》,現在他已讓府中的吏員將其放大,描在面大幅紙卷上。
隨后白草軍和興元府軍政系統里的人員都齊集過來,“朝廷委派的金商防御使樊澤暫時還未到任,況且大半個商州都陷入李希烈之手,如今李希烈大將封有麟跨占鄧、商、均三州,武關道梗絕。我們等不及樊澤,先要出動白草軍,并搜括全軍及全府的戰馬、十馱馬、騾子,先把韓滉送來的這批米糧和輕貨自上津道的陸路給運到興元府里來!”
“那褒斜水的疏通?”
高岳擺手,表示暫時也不用考慮那么久遠,“米糧到了興元府后,不走褒斜道,而是自陸路運抵興州略陽,隨后沿西漢水過韋皋的轄境,運到鳳翔府和奉天城去。”
這下真的要如劉晏所預料的,哪怕用十貫錢運一斗米,也是值得的。
皇帝奉天城的各路勤王兵馬,可真的在巴巴等著糧食呢!
高岳說到做到,當即就追集三千名白草軍,他當即登上拜將壇,對士兵們說到:
“你等白草子弟皆是陛下的王卒,先前本尹帶你們入蜀平叛,每人都得到豐厚的鎮軍錢,足見本尹先前在保巖山的話是算得數的!
你看看你們家人的口中糧、身上衣,是不是越來越豐裕?那都是因我們這兩三年忠誠追隨陛下所致,可現在陛下在奉天城內,不讓你等王卒餓到凍到,自己卻慘淡經營,先前陛下來信還說,如今春末,他還在城中吃著舊米,穿著冬天的皮裘呢!”
“陛下哇!”白草軍中虞侯郭再貞率先動了感情,咕咚聲望著北面奉天所在的方向,捶著胸口哭號起來。
接著白草軍將士,無論蕃漢出身,一個接著一個悲哭,拜將壇四周哭聲震天。
“現在東南來了十萬石的米,可原來的舊路全被淮西逆賊給阻斷,只能走上津道入金、洋,再到咱們興元府來!兒郎們,你們說,該如何?”
“拉著騾馬,就是用腳走肩扛,也要把這些米運來!”高岳身側的高固,全身貫甲,高舉拳頭,怒目圓睜,厲聲應和到。
“唯,不敢辭!”三千白草子弟的拳頭也全部揮舞起來。
隨后整個興元府城內外都動員起來,戰馬、馱馬都被牽拉出來,并且還開始征用民間的馱獸,不管是騾子還是驢子,乃至是牛,統統套上各種車輛,準備出城去接應上津道的米糧。
可回到府中高岳卻同時為白草軍士兵的口糧和雜賞而思索,口號動員歸口號動員,可士兵也不是木頭人,沒錢沒糧犒賞的話,就算是和他最親的白草軍,怕是也要鬧騰反目。
“截留部分米糧,作為犒賞。”最終高岳說到,并且給出個實際數目來,十萬石的米到了興元府赤崖庫后,他要截下一萬五千石來,即每名出役飛挽的白草子弟分得五石米。
劉德室瑟瑟發抖,說這樣不太好吧!
“沒辦法,興元府現在多了六千白草軍吃倉廩,營田還未成氣候,米糧負擔也很重,相信陛下會體諒的。”高岳心想,先前汴東轉運使包佶五百萬貫的錢帛都被截了,我截區區一萬五千石的米糧算得什么?
計較完畢后,郭再貞、劉德室留守府城,長史韋平現在還奔走在奉天、興元間傳遞消息,高岳、高固、蔡逢元親自押陣,督護三千白草軍士兵,并帶所有馱獸、車輛,浩浩蕩蕩地向上津方向而去。
高岳甚至來不及與妻子道別,就晃蕩在馬背上,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征程。
其后跟著的蔡逢元,如今粗通些文字,也在馬背上用短筆記錄著沿途的里程:
自興元府西行五十里,過城固;
城固繼續行七十里,至洋州興道縣,很快權知洋州的侯蘭,領三百州兵團結子弟,及百余匹騾馬,自州理所西鄉縣趕赴至此等候,加入高岳的行列;
自興道縣前行六十七里,至連接秦楚五千里江山的邊關饒風關,饒風嶺上下三十里山路,石徑縈繞,極盡險峻,人馬一線相連,不絕如縷,關隘先前經劉晏的建議設下郵驛館舍,高岳留下部分士兵和馬匹于此,繼續上路;
再行六十里,至洋州、金州交界處的石泉縣,天又下雨,人馬行在雨中,待到天色放晴后翻過六十里外的方山關,路才通暢寬敞,行三十二里后抵達漢陰縣,又行一百八十里至金州理所西城縣,漢陰、西城兩縣的縣令也領千余團結、民夫,帶著馱馬來迎接合流;
自西城縣順漢水,東行一百二十里,至洵陽縣,蓋此縣北有洵水注漢水得名,自洵陽東行六十里,至黃土縣,黃土縣城北雞鳴山有郵驛圣公館,高岳亦留部分兵馬于此。
最終,由圣公館折往東北,行陸路百里路,最終至上津堡。
全程約八百里,橫跨興元、洋、金、商四州,過二關,歷三水。
到了上津堡后,高岳立在馬上,只見上津北側景色蒼茫漫漫,皆是青黑色的山谷,翻過這些山去,過漫川關即是商州的山陽地界,而蜿蜒的甲河繞堡而過,往南注入漢水。
也即是說,上津堡本身并不靠著漢水,還差挺長一段距離。
可正如賈耽所言,船隊卻無法直接經漢水,將物資運到興元府去。
為何?
因上津堡東南的均州鄖鄉南,漢水經過處,有二灘最為險惡,整個漢水上下,就因這一處梗塞,斷了興元至襄陽的航路。
所以韓滉的進奉船在到了賈耽的襄陽后,先是由漢水行三百六十里,到鄖鄉處的轉運院,再上陸運抵上津堡,隨后自上津道,順著高岳來時的諸般路程,運到興元府去。
“真的是曲折艱難啊!”高岳這時也因八百里的路程,而疲累不堪,伏在馬鞍上,不由得于心中如此慨嘆道。
隨即他也暗自下達決心,馬上入上津堡,將交接辦理好后,便要去鄖鄉趟,看看那兩處險灘到底是什么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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