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通過徐晃話語中的幽怨語氣,陶商能感覺的出來,徐晃還是想要向上奮發而走的,畢竟有本事的人,誰都不想默默無聞,誰都想放手干出一番作為,不但功成名就,還可封妻蔭子。
“公明兄有沒有想過去冀州去發展?袁本初四世三公,如今取替韓馥暫代冀州牧,聲名貫天下,想必也正在招攬四方豪杰,我看公明兄也不是自甘平淡之人,何不乘此時機去碰碰運氣?”
陶商友善的試探著徐晃的底線,王邑雖然是河東郡守,按照天下形勢來看,也勉強算是一方諸侯,不過通過此人的作為可以看出,他并沒有什么過多的想法與志氣,而是謹慎恪守著漢朝律法,替朝廷監管治理河東郡。其行為可謂是中規中矩,毫不僭越。
中規中矩的人,其手下想要在短時間得到快速的發展,一般都不太可能。
陶商對自己沒什么信心,一則他年紀小,上面還有個爹壓著,二則天下諸侯中,名氣比陶氏強,風評比陶氏好的很多,因此他不敢過于快速的招攬徐晃,韓浩對自己拋出的橄欖枝目前還處于猶豫階段,所以陶商打算先用袁紹的門子,來試試徐晃的底線。
興許是陶商平易近人的態度感染了徐晃,徐晃對于這位謙和的公子沒有什么防備,也是實話實說。
“陶公子,實不相瞞,徐晃堂堂八尺男兒,雖出身非名門,但自是也想成就一番功業為家族謀福,汝南袁氏天下聞名,晃雖有意,只是、只是我這出身……”
果然!
陶商心中暗自點頭,徐晃此時確實是有更換門庭之意。
不過對于投靠袁紹,顯然徐晃自己也沒什么信心。畢竟袁氏的勢力,是以四世三公之家族名望為軸心,招募天下望族之士,徐晃的身份在那擺著,縱然是有心,但在門路上和家世上,還是差的太多了。
陶商心中開始羨慕袁紹了。
袁氏的聲望真的是太高了,高到哪怕是個豬,都擠破腦袋想往袁氏的門墻底下鉆!袁紹若是放出榜文,招個給自己倒夜壺的,估計也會有無數人毛遂自薦,踏平他冀州府的門檻。
“公明兄,實不相瞞,陶某在洛陽時,與袁公算是結下了不淺的交情,兄長若是愿意,待此次征伐于夫羅小王子事畢,我回兵徐州之時,愿改走冀州道,將兄長引薦給袁公。”
這話完全就是違心,徐晃這樣的人,陶商心中一萬個舍不得,又怎么會推薦給袁紹?
但不出此下策,只怕徐晃未必會跟自己走。
招聘人才,有時候不光是要靠誠心和利益,還得用點蒙……雖然不太地道就是了。
“陶公子此言當真?”徐晃聞言不由驚喜莫名。
渾然想不到,這位剛剛認識不過一晚的徐州公子,居然肯為自己做引薦人,徐晃半是驚喜,半是疑惑,渾然不明白陶商為何會對他這么好。
“當然是真的,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我觀兄長乃是上將之姿,久后必是大器之才,故而方才有意結交,兄長日后若是到了袁公的門下,我徐州與袁氏中間的調停,還望公明兄多多出力。”
論及編瞎話,陶商在后世的商業社會所練出來的機變能力,較之大部分的古人,自然是不在一個水平段上……其說瞎話的能力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聽陶商說的既誠懇,又頭頭是道,徐晃心下感動莫名,拱手言道:“陶公子,晃若能得陶公子引薦入袁氏成就功業,那公子日后,便是我河東徐氏一門的恩公,但有吩咐,焉敢不從?”
陶商見徐晃如此鄭重,臉也有點發紅。
畢竟自己根本就沒想把徐晃推薦給袁紹,信口雌黃的在這欺騙古之良將……皮再厚多少也沾點臊得慌。
“公明兄客氣了,陶某就是順便幫忙,可畢竟是袁氏納才,陶某卻不敢保證這事一定就能成功。”
徐晃爽朗一笑,擺了擺手,道:“公子肯為晃做薦,已屬大德,我哪里還敢挑這挑那。”
說到這,徐晃砸吧了一下嘴,感慨言道:“近期的這次月旦評,晃起初看時還頗為疑惑,暗道公子你年紀輕輕,有甚資格擔當許子將這么厚重的評價,如今一見真人,方才知曉許公言之不虛……太平公子,真是名不虛傳!”
陶商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
“公明兄,你能不要叫我太平公子嗎?陶某真是聽不得這個。”
徐晃重重點頭:“這么謙虛?公子真是低調啊,晃佩服。”
次日辰時初,麴義等一眾人便來到徐晃的軍帳,看其昨夜規劃出的匈奴游擊路線,也好安排行軍埋伏路線。
當徐晃將三條線路分別指給麴義的時候,這位河北名將顯的有些焦慮了。
“徐兵曹能將匈奴游擊路線規劃出三條,甚是難得……但即使如此,這三條路線覆蓋的地域依舊過于寬廣,本將手中兵馬有限,著實不知該往哪里安排了。”
陶商聞言笑了笑,道:“其實也不難,我們既然已經規劃出了三條匈奴人可能會游走的路線,那下一步,就是要想辦法將小王子引誘到其中的一條路線上,正所謂拋香餌掉大魚。”
麴義皺著眉頭想了想,道:“陶公子的餌,指的又是什么?”
陶商將兩只手一攤,無奈道:“這個,就得靠諸位來定奪了,陶某出身丹陽,和匈奴委實是沒打過什么交道,真的是不了解。”
麴義轉頭看了看徐晃,又看了看韓浩,卻見他們兩人也都是低著頭,皺著眉頭,一時間想不出有什么東西可以引誘到匈奴。
“諸位,你們若是實在想不出來,陶某麾下有一個人,或許能夠幫忙。”
征得三人的同意后,便見陶商走到帳篷口,讓護衛去把徐榮叫了過來。
少時,便見臉戴青銅面具的徐榮,在護衛的引導下,走進了帳內。
“這是我麾下的徐校尉,出身于遼東,雖未曾與匈奴打過交道,但卻熟悉鮮卑秉性,都是外族游牧,或許彼此之間有共通之處。”
麴義從袁紹處而來,對于陶商在汴水收服了徐榮的事情,多少是知道一些的,這幾日也和他或多或少的有些交集,只是不明白,這位昔日在西涼軍頗為知名的戰將,為何要在臉上戴著一個青銅面具?
裝大爺嗎?
或者是改換門庭之后,自覺羞愧,沒臉見人?
徐榮在聽了陶商的敘述之后,思考了一會,方才緩緩開口道:“末將不熟悉匈奴,然昔日在玄菟居住時,與鮮卑多有交集往來,依照末將之見,這些馬上游牧,不怕寒冷,多能忍饑,什么苦都能吃……糧草什么的對其倒是不會有太大的吸引力,不過有一樣東西,其非得是與我大漢往來通商,否則定然不可多得。”
麴義忙道:“何物?”
徐榮冷冰冰的道:“是鐵器,游牧的馬匹較壯,且都是北地草馬,與他們的主人一樣,能忍饑,耐性強,末將猜測于夫羅雖然被驅逐出匈奴南庭,但以其王子的身份,暗中在草原游牧處購馬應不是難事,但壞就壞在鐵器少,游牧之族不善治鐵,縱然是能治煉也是產量極低,于夫羅在我漢境橫行劫掠,別的東西對他或許無大礙,但這鐵器軍械,對他而言卻屬貴重之品。”
麴義聞言,似是有所醒悟。
徐晃則是言道:“這位將軍言之甚善,麴將軍若是方便,不妨修書請王府君幫忙,請他在襄陵的武庫往楊縣調撥一批軍械,然后再把消息擴散出去!襄陵往楊縣需經汾水,沿途水草豐盛,正是在下分析出的三條路線之一,如果于夫羅意在這些軍械,他必會在此一條路線上出現!”
麴義看了看徐晃,又看了看徐榮,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韓從事和陶公子有何意見?”
韓浩搖頭道:“幾位將軍分析設謀的恰到好處,在下沒有意見。”
陶商則是沉默了一會,突然道:“麴將軍,在下麾下這五百人都是步卒,若是上陣也沒什么能夠幫到將軍的地方,若是將軍方便,我這五百人,就不與將軍共同狙敵了,到時候只是在周邊打個策應,如何?”
說實話,陶商這五百人還真就沒被麴義放在眼里,在他看來,這些人甚至還礙手礙腳。
麴義點了點頭,道:“無妨,既然如此,便請陶公子和麾下的兵眾,在一旁策應,我與韓從事率兵埋伏于夫羅便是。”
出了帳篷之后,麴義、韓浩、徐晃以及陶商和徐榮,便分別去收拾各自的兵馬,準備出征。
出了帳篷后,徐榮很是疑惑的問陶商:“此次出兵對付于夫羅,你為什么要獨善其身領兵做策應?咱們這五百人雖然少,但想必也可以幫得上忙。”
陶商沉默了一會,道:“也沒什么特別的理由,一則是這五百步兵不是咱們的主力,對付匈奴騎兵確實幫不上什么忙,二則……若是有機會的話,我想用這五百人做點別的事,對徐州真正有利的事。”
一聽這話,徐榮的心就慌的一逼。
這位陶公子,他又想起什么幺蛾子?
在請得河東太守王邑的同意后,麴義便立刻率軍直撲于夫羅在楊縣的屯扎之地。
和想象中的一樣,于夫羅的騎兵隊,在麴義的兵馬還沒有抵達之前,便迅速奔馳而走,這支匈奴流寇大隊東躲西藏,在不多時便消失在了麴義軍的視野之中。
于是乎,計劃的第二步便開始著手實施。
襄陵往楊縣的路程中,途經汾水,其中有一處地界水草豐盛,頗適合騎兵隊為戰馬補給休養。
河東太守王邑安排人手,從襄陵武庫調兵械去往楊縣。
運輸隊伍不多日,便行駛到了這處水草豐盛之地,并在此安營扎寨,駐馬歇腳。
汾水河畔的草原上安安靜靜的,仿佛毫無異動,但渾然不知,離河畔不遠處的密林中,此刻已是殺氣肅然!
麴義等人的精銳兵馬,正躲藏于其中,猶如等待獵物的狼群一般,呲眉瞪目的靜候獵物入網。
陶商手下的五百人也躲在不遠處,但他們屬于外圍人員,并不參與這次的戰斗。
“公子,在畫什么?”徐榮走到陶商身邊,低頭看著他的舉動,頗感好奇。
陶商適才一直坐在那里,左手杵著下巴,右手拿著一根樹枝在泥土上勾勒小豬佩奇的輪廓,聞言無精打采的道:“社會大哥。”
啥玩意?
徐榮面具下的獨眼中,明顯充滿了不解。
“就是潑皮!”陶商換了一個說法,將手中的樹枝一扔,抬頭沖著徐榮道:“小王子還沒駕到?”
徐榮轉頭看了看遠處的河畔草地,慢悠悠的道:“暫時還沒呢。”
說到這,徐榮突然停住了話頭,然后猛然俯身趴在地上,將耳朵緊貼臟兮兮的地面。
仔細的聽了一會之后,他面具外的唇角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來了!”
陶商慢悠悠的站起身來。
河畔遠處的平原上,一條黑線乍然間出現在陶商的眼簾之中,那條黑線在陽光的照射下,變的越來越粗,奔馳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沒多大一會,便依稀能夠看清楚全貌了。
陶商挑了挑眉,頗有些不解的看著從地上站起來的徐榮,抬手一指:“明明用眼睛就能看的到,干嘛非得趴地上聽……你耳朵不咯的慌?”
“還……好吧。”徐榮露出面具外的嘴角氣的直抽抽。
就在這個當口,匈奴人的騎兵隊已經沖入了運送府庫兵械的河東運輸隊中,他們或是甩著手中的彎刀,或是手持長弓,穿著頗為顯長的棉襖,頭戴呈尖塔型的帶穗棉帽,一個個口中“嗚嗚嗷嗷”的叫喚著,猶如豺狼一樣。
陶商在遠處奇怪的看著沖進河東運輸隊的匈奴騎兵,一邊看一邊搖頭嘆息:“匈奴人真窮,穿棉襖搶劫,連甲胄都沒有。”
徐榮聞言翻了個白眼,道:“公子你這就有點孤陋寡聞了,匈奴人治鐵的技術雖差,但盔甲頗全,其頭盔素面無沿兩面開口,佩戴可不分前后,胸甲前后搭配,輕便堅固,頗符合騎兵戰道……當然產量相比我大漢卻低了很多。”
陶商奇怪的剽了徐榮一眼,不解道:“產量低,那不還是窮嗎?”
徐榮:“…………”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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