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多爾袞從索尼身邊走過的時候,他居然對索尼抱以了一個微笑。而同樣的,索尼也給了他一個更加友好的。兩人就像最團結的大臣,最親密的好友一樣。但他們心里都清楚,在這份微笑下隱藏的是即將到來的驚濤駭浪!
接受著臣子道賀的孝莊太后,雖然已經三十五歲了,但依然保養得很好。皮膚看起來吹彈得破,尤其是兩只眼睛,像能看穿人隱藏得最深的心思。當她面對面注視你的時候,被她注視的人總會不禁因為他的美貌而折服。
順治皇帝福臨今年才只有七歲,比在中原的那個小皇帝更加幼小。這兩位皇帝間有著太多太多的共同之處。年紀小小的便登上了最高寶座,同樣都是由自己的叔父代自己執掌朝政。唯一不同的是,兩個朝廷在兩個王爺的治理下,正在逐步向著完全不同的兩條道路走去。
其實朱斌和多爾袞非常想像。都是在三十歲出頭的時候,把持住了各自朝廷的最高權利。兩人都同樣是皇帝的親戚,但一場山海關之戰,卻徹底顛覆了兩位王爺的命運。
朱斌利用山海關大勝,自己的聲望達到頂峰的時候,一舉鏟除了朝廷中所有反對自己的勢力,將權利最大的集中到了自己手里,對大明朝廷進行了最堅定的改革,讓大明正在按照自己的思路一步步按著良性循環地軌道發展下去。
而多爾袞卻在山海關丟掉了自己的本錢。卻讓自己原本無人能夠觸犯的權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戰。在盛京,在滿清的每一個角落,都是暗潮涌動。黑暗中,無數雙眼睛正在對他屁股下坐的這張位置虎視眈眈。任何一個細小地失誤,都將會讓他身敗名裂。
從宴席開始的那一刻。所有的大臣都吃的很憋屈。誰知道嚴重對立的雙方誰會第一個發難。不動則已,一動就必然要置對方于死地。這哪里是在為太后過圣誕,簡直就是身處戰場,天知道什么時候會血肉橫
“陛下,太后。臣多爾袞有件小事要在這說一下!”
隨著多爾袞地聲音傳出,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來了,該來的終于來了。就看見多爾袞上前一步,也不等孝莊太后同意,就說道:
“本來,在這樣喜慶的場面。我是不該說這樣話的。但這關系到我們大清的未來,所有,我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了。信義輔政叔王爾濟爾哈朗,身為輔政王之職,不思忠君報國,卻一味只圖一己私利,貪圖享受,所建王府嚴重超標……”
所有地人都沒有想到多爾袞第一個發難的目標。竟然不是索尼,而是那個一直對他隱忍退讓的濟爾哈朗。說什么濟爾哈朗的王府嚴重超標。他攝政王多爾袞自己的住處,豪華壯麗的程度比起皇宮來一點不差。
濟爾哈朗似乎并不如何驚訝,甚至還端起一杯酒送到了嘴里。就聽多爾袞說道:
“以堂堂的輔政王身份,卻使自己王府超標,這是大逆不道的罪名。本來按我祖宗制度。是應該處死地。可是念在他往日多有軍功,又有迎立陛下的功勞。臣建議廢除其輔政王之職,以多羅郡王多鐸代之……”
洪承疇和祖大壽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第一個明白了多爾袞地心思。多爾袞之所以這么做,一是用來試探大臣們的心思,看有沒有人因此而反對自己;二來是為了讓濟爾哈朗給自己的弟弟多鐸讓路,將掌管正白旗的多鐸徹底拉到自己這方,為其后的事情鋪平道路。
“攝政王,我父無罪,如何擅自罷免他地官職?”隨著聲音,濟爾哈朗地兒子,都統輝蘭站了起來怒氣沖沖地說道:“我父王府何處有半點超標?大家可以去看一看,究竟是信義輔政叔王的王府超標,還是皇叔父攝政王地王府超標!”
“朝廷大臣們的事,哪有你這孩子插嘴的份,坐下。”濟爾哈朗打斷了自己兒子的話,向他揮了揮手,淡淡的從嘴里說出了這么一句。
其實,從一開始,在他臉上的那份鎮靜之下,無掩飾不住內心的震驚,他實在沒有想到,多爾袞竟然會第一個拿自己開刀。要說在一起打理朝政的這些日子里,自己默默地做著分內的工作,卻把一切出風頭的機會全部讓給了多爾袞,他不應該這么無情地地對待自己。
他想到了漢人官員洪承疇和祖大壽的話,的確,多爾袞已經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連自己都想著要加害,自己雖然不愿意和多爾袞發生正面沖突,但多爾袞卻不肯放過,事情的急速轉變,已經不容自己再能置身事外了!
“還是你識得大體。”多爾袞陰陰地笑了一聲:“這樣罷,念在你過去勞苦功高,輔政王你自然不能再擔任了,可是,你這親王的位置,卻依然還是保留在那吧。”
“太后皇上都在這里,攝政王雖然有輔佐朝政之職,可卻一不請示皇上太后,二不和大臣們共同商議,究竟誰是皇上?難道這大清朝廷是攝政王一人之朝廷?”
眾人見有人如此大膽直接罵起了多爾袞,紛紛向發聲處看去,卻原來是當初皇太極的愛臣,總理漢人軍民諸政,節制漢人各官,擁兵三千烏真超哈的額駙佟養性。
這佟養性本是遼東人,本是一個商人。屢以資款助后金,為明朝所察覺,下獄。后潛逃歸后金。努爾哈赤賜以宗室女。皇太極時,受命督造并執掌火炮,總理節制漢軍官民。
佟養性雖是和漢人。但努爾哈赤和皇太極都對他甚是寵愛,專門設置地新軍烏真超哈,也全部交給了這個漢人統管,到了皇太極時,更是將鑄造火炮這樣重大的責任也托付給了他。隨著時日的增長,女真人上上下下可再沒有人當他是漢人來看待了。
見佟養性公然反對自己。多爾袞勃然大怒:“佟養性,你如何敢如此大膽?我為攝政王之職,皇帝親政之前,一應大事皆由我做主。你一個小小的昂邦章京,如何敢來管我的事!”
佟養性尚未作答。就見他的侄子漢軍鑲黃旗地佟圖賴站起來大聲道:“你為攝政王,鄭親王亦同為輔政王。兩王相互協助,相互制約,豈有因你一人之喜好而廢除的道理?鄭親王為人老成持重,深得朝野上下愛戴。攝政王一意如此,我漢軍鑲黃旗第一個不服!”
洪承疇微微一笑。這事倒變得有趣了。滿人之間尚沒有來得及爭斗,這佟家叔侄倒先跳了出來,變成了漢人和滿人的爭執。這未免與他們當初的設想有些差距了。
“佟養性,你竟然敢這么對攝政王說話,給我拿下了這個狂妄之徒!”
阿濟格眼見形勢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樣,站起來大聲呼道。就看見隨著他地叫聲,上百名手持武器的親兵,已從外面沖了進來。只轉眼間便把佟家叔侄圍在了當中。那佟養性少年氣盛。卻一絲也不害怕,反而厲聲喝道:
“阿濟格。這是太后的壽誕,你卻私自藏下甲兵。莫非想要造反嗎?”
宴席形勢一片混亂,索尼咳嗽了幾聲,慢慢站起了身,走到那些兵丁之中。看了他們幾眼。冷笑著撥開了他們的兵器,走到孝莊太后和福臨的面前。說道:
“宴席之上擅動刀兵,是為不祥。英王阿濟格私藏武士于皇宮之中,是為大逆。臣索尼世受兩代君王之恩,頭可斷,血可流,卻決不容許逆賊如此猖狂,請陛下和太后下旨,臣便拼著一死也和他阿濟格拼個死活,以正我大清之根本!”
劍拔弩張的氣氛,讓所有地人都屏住了呼吸。真正的主角終于登場亮相了。
孝莊太后嘆息了一聲,緊緊抱住了兒子福臨,頗是幽怨地說道:
“大家都是大清的臣子,為什么非要搞到這樣呢?佟養性,你尊卑不分,攝政王忠心為國,不是你能夠了解的,以后不可以妄自評論朝廷重臣。阿濟格,你也做得不對,藏了那么多甲士在這做什么?難道真的想殺了我們孤兒寡母嗎?”
這話說得狠了,阿濟格趕緊跪了下來:“臣不敢,臣不敢。臣只是想著盛京最近動蕩,生怕有人趁著太后壽誕鬧事,這才暗中伏下甲兵保護太后和陛下。臣未報太后和陛下,萬死之罪,請太后和陛下責罰……”
“責罰就不必了。”孝莊太后嘆了口氣:“咱們大清當年鐵騎縱橫,靠的不是士兵們多勇敢,而是我滿人的齊心協力。大明有多大,咱們大清又有多大?若是咱們自己不齊心的話,遲早會被大明打敗。難道這個道理,你們這些大臣還沒有我一個女人明白嗎?
是啊,山海關之戰我們輸了,可輸一次不要緊,咱們還可以從頭再來,但要自己窩里先斗了,咱們大清就永遠沒有翻身地日子了,看著你們的這個樣子,我這心里真地疼啊。攝政王,這個道理不用我再和你說了吧!”
多爾袞含糊的應了兩聲,就又聽孝莊太后說道:
“攝政王還是忠心耿耿的,鄭親王也一般地忠心,我看這輔政王的職位就不必撤了吧?只于多羅郡王,忠勇可嘉,可以提升為親王。攝政王,我這辦法你看可行嗎?”
“一切但憑太后做主。”多爾袞悶聲悶氣地說道。
那多鐸聽了大喜,本來多爾袞要以自己取濟爾哈朗代之,他根本就沒有這個心理準備。以他的資歷來說,就算強行登上了這個位置,只怕也沒有人會服自己。
但現在太后只一句話,就把自己從郡王變成了親王,這已經是最大地意外之喜了……
“這個女人不簡單啊。”洪承疇低聲對身邊地祖大壽說道:“只幾句話,便把多鐸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我看,她是要借著這次機會,分化多爾袞地勢力。嘿嘿,只怕最后這些人都要被這個女人玩弄在手里。”
“事情才剛剛開始。”祖大壽微笑著說道:“今日一場宴席,已讓雙方成水火不容之勢。多爾袞絕不會讓索尼活著離開盛京,索尼也絕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有好戲看了。只就不知道長伯那準備好沒有……”
局面因為孝莊太后的發話,而被暫時控制住了。但多爾袞哪里肯甘心,只不過形勢的發展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本以為憑著自己的權勢,沒有人敢反對自己的意見。但卻想不到兩佟家叔侄都居然敢公開站出來反對自己。
還有自己那些被引為親信的人,居然沒有一個站出來幫自己說話,看來這些所謂的親信也不太靠得牢。多鐸的態度更加有些曖昧,只怕還是向著太后那多些。現在自己唯一最堅實的依靠,只怕就是英親王阿濟格了……
“城里準備好沒有?”多爾袞小聲地問道。
“放心吧,全部準備好了。”阿濟格眼里露出了騰騰的殺機:“索尼能跑得了一次,難道還能跑了第二次?盛京都是我安排下的人,只要他一出這個皇宮,就絕對無法逃脫。攝政王,你就盡管放心吧。”
多爾袞出了一口氣,冷笑了聲,說道:
“這次不光是索尼,還有那兩個佟家的,濟爾哈朗,以及所有反對我們得人,都借著這個機會除了,一旦被他們聯合起來,只怕你我兄弟,將來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