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觀濤的話沒有任何毛病，那么他口中大哥說得是真是假？
人之將死，真的其言也善？
不光石觀濤無法確定，就是在場的程保國夫婦和風輕雪也半信半疑，只有郭大夫相信這件事真的，她真的撫養了仇人的兒子，而自己的兒子卻流落在外近四十年！
顫抖的手撫摸著石觀濤的臉，指尖只感受到粗糙且凹凸不平的顆粒感以及淺淺的疤痕。
郭大夫泣不成聲，“你應該來，你來得對，如果你不出現，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不會知道三十九年前的真相。何其悲哀，何其可笑，我和大頭居然替別人養了幾十年的兒子，自己的孩子有沒有吃飽穿暖，過著什么樣的生活，我們卻一無所知。”
“您信我的話？”就是石觀濤自己來的時候，底氣也很不足。
“信，你沒有騙我的理由。”
石觀濤畢竟不是小孩子，而是虛歲四十的中年男人，面對郭大夫的真情流露，他竟有些不習慣，因為他從小到大都不知道母愛為何物。
“我覺得，您應該好好地調查一下，畢竟我是空口無憑，無法取信于人。”石觀濤認真地道，“大哥年長我八歲，我不清楚他是從小就知道我不是他兄弟，還是父母臨終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他，但是我不太相信他那個臨終前不愿意把秘密帶到地底下的說法。”
石觀濤說對了，石大哥確實不懷好意。
他快死了，他存著不想讓石觀濤好過、也不想讓顧青好過的卑劣心思。
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憑什么一個只能在家務農，受盡閑言碎語地依賴石觀濤過日子，被緊巴巴的生活壓塌脊梁骨，臨死前家無恒產，而顧青卻可以憑借軍官軍醫兒子的身份衣食無憂，很可能前程無量，畢竟干部子女出頭的機會比普通老百姓大多了。
很早之前，他就想打聽顧青的下落，想跟著沾點光，可惜一直沒有打聽到，他一個市井小民，又不像石觀濤在軍中有人脈，出了名的人都能打聽到。
不過，這一切隨著他的死都葬在了棺材里，永遠地不為人知了。
郭大夫又厭惡對石觀濤不好的石家人包括石觀濤口中的大哥，又感激他臨死之前把這個秘密告訴石觀濤讓他們母子團聚，同時，她也知道石觀濤口中“無法取信于人”的人指的是誰，但是沒有接他的話，反而抹了一把眼淚，問道：“你怎么找過來的？”
石觀濤回答道：“辦完大哥的喪禮，我跟派出所請了假，特地去找趙勇趙大哥。我參加過抗美援朝的戰役，我知道您是秀英嫂子的姑姑，您在軍中很有名氣，娘家世代行醫，婆家姓顧。我從趙哥口中得到您的下落，就一路找過來了。”
郭大夫的眼淚不自覺地又流了出來，濕透了風輕雪遞給她的手帕，“你爸就是犧牲在那場戰役中，他是指揮軍官之一，你見過他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