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皇上是個愛之欲其上天,恨之欲其下地獄的男人。
只要他認定一個人是好的,就是對方十惡不赦,他都覺得是對的。
倘若他認定一個人是壞的,就算對方行善救人,他都覺得是錯的。
“那倩兒就謝謝四郎了。”耿安倩淺笑著說。
兩人相互理解的樣子,全然不把若音和一眾奴才放在眼里。
并且,她轉頭看向若音。
雖說面上沒什么表情,眼神也無變化。
可是,不知道是因為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還是怎的,若音總覺得耿安倩在挑釁她。
耿安倩得了便宜后,還賣乖道:“倩兒在乎的不是四郎的身份,在見到你第一眼時,倩兒正在山上采完藥回家的路上,剛好碰到皇上在小河邊飄著,身子掛在枯樹枝上。”
“當時您可狼狽了,身上全是傷,面色也不好看,在倩兒心里,您就是一名尋常男子,雖說我身為女子不方便,可我本著醫者父母心,想都沒想,就小心翼翼地救起您。”
“倩兒只是尋常女子,為了將您救到岸邊,差點被淹死,還受了點傷,后來從村里借了板車,一路推著您回家,替您醫治,養傷,這件事,在村里也早已經傳開。”
“直到后來,蘇公公帶人找上門來,我才知道您的身份,當知道您是皇上時,倩兒可是哭了三天三夜,因為我在與您相處的日子里,心里早就有了您,我寧愿您是尋常男子,這樣您便可以和倩兒在這農家小院白頭偕老,一起生活了。”
瞧瞧這話說的,甭提有多委屈。
話里也非常有水平,涵義可深了。
一是表明她心地善良,就算是陌生人,也不會見死不救。還暗戳戳提醒四爺,多虧了她救他。
二是表明她對四爺是一見鐘情,再加上日久生情。
三是她救陌生男人的事情,在村里傳開了,這在封建的大清,名聲已經沒了,這是要四爺負責呢。
四是她不貪慕虛榮,只是純粹地愛上四爺這個人,而不是愛上他的身份和地位。
這說話的段位,可高了呢。
半梅聽了后,那是要多鄙夷,就有多鄙夷。
簡直就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好似皇上的皇帝身份,還委屈了她似得。
這位可是她見過最婊氣十足的女子了。
后宮這么些年來,沒人能比得上她。
若音則看著耿安倩,佩服地拍了幾下掌。
然后,她若有所思地道:“照你這個說法,本宮替你捋一捋啊。”
耿安倩:“......”
“女子到了十五歲就及笄,可以談婚論嫁了,你說你也十七歲了,按理說早該嫁人了,可你既然沒嫁人,代表你的眼光還是挺高的是吧?”
耿安倩警惕地道:“不知道您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既然你眼光這么高,怎么不找個優秀點的男人嫁了。”
“在倩兒心里,皇上就是最優秀的男人。”
“嘖嘖嘖,好感人,可本宮怎么就這么不信呢。”若音對著眼睛扇風,一副感動得要哭的樣子。
但很快,她就犀利地道:“適才你也說了,第一次見皇上,他飄上河面的枯樹枝上,身體被泡發,好狼狽的。”
耿安倩:“......”
“然后你好善良,一個女孩家家的,想都沒想就救了他,還讓他住在你的家里,一點都不怕村民們笑話。你心地這么善良,救過不少男人吧?”
若音不等耿安倩回答,就一臉不可思議地指著耿安倩,驚訝又鄙夷地道:“你你你,你這個輕浮的女人,居然隨隨便便就把男人往家里帶!”
“安倩是救過別的男子,但從不會把他們帶回家。至于救皇上,這是屬于從未有過的意外,而且作為大夫,就得舍己為人,救死扶傷,安倩當時一心想著救皇上,沒想那么多,娘娘也不應該用異樣的眼光去看待這種事情。”
聞言,若音話鋒一轉,正色道:“如果本宮沒有記錯的話,皇上大拇指上的藍田墨玉扳指價值連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好東西,知道佩戴之人身份不同凡響。”
“我從小在山村長大,不知道這是何物,一直以為不過是普通石頭罷了。”耿安倩從容不迫地回答,
“好,這個你不認得,皇上腰間佩戴的龍紋玉佩,你應該知道吧,龍,乃帝王身份的象征,整個大清,除了皇帝,就沒有第二個人敢戴和龍有關的東西,這一點,別說你不知道。”
依若音看,這個耿安倩一點都不像沒見過世面的鄉村姑娘,比那些京城里的千金大小姐還會來事兒。
“當時我一心想著救人要緊,根本就沒留意這些,等到看到皇上腰牌時,蘇公公他們正好趕來了,但不管怎樣,我救皇上,喜歡皇上,和他的身份沒有任何關系。”
若音冷笑兩聲,指著四爺,道:“既然和他的身份沒關系,那你見他第一眼時,是喜歡他飄在河面上的狼狽風姿?”
“還是喜歡他受傷,可以給你做治病實驗?”
“看中他這種大叔級別的年紀?”
“喜歡他腿上有傷,腿腳不利索?”
跟著,他又指著四爺腦袋上纏著的紗布,“還是說,你喜歡他腦子有病啊?”
“住口!”四爺長眉緊蹙,并一把推開若音指著他的手,幽冷地道:“皇后請自重,朕看在你是皇后的份上,才沒跟你計較,但你休要得寸進尺。”
若音被四爺推得往后退了幾步,好在半梅接住了她。
否則她就被這大豬蹄子推得夠嗆。
呵,他說,是看在她是皇后的份上。
而不是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
“娘娘莫要在這信口雌黃,這些都不是安倩的意思,您可以羞辱安倩,但請不要質疑我對皇上的真心,甭管您怎么說,我對皇上的心意都不會變。”耿安倩一臉坦蕩蕩,十分從容。
“甭管你自個信不信,反正本宮是不會信的,小小年紀,那么多年輕小伙子不喜歡,非要喜歡一個大叔級別的帝王,別說你就喜歡這種經驗老套的大豬蹄子,喜歡他的身經百戰?呦呵,你口味有點重嘛。”
在這之前,耿安倩一直冷靜得不像話。
直到聽到這句話,面上有一抹緋色。
但還是冷靜回道:“既然娘娘把皇上說得如此不堪,那您又看中皇上什么,該不會是您喜歡皇上這些,所以就以為旁人也和您一樣虛榮吧?”
這話說的,反過來給若音下套呢。
暗戳戳表明她最純潔,只有若音才是看中了四爺的權勢和地位。
若音不屑地白了耿安倩一眼,“本宮十幾歲的時候,就和皇上一起走到現在,不是你這種人一句話就能輕易抹黑的。”
說到這,她看著四爺,道:“這個世上,如果有人不貪戀他的權利和地位,那也只可能是我,只會是我。”
因為她是真的真的真的...非常討厭帝位帶給她和他的束縛了。
“不過嘛,他長得這么好看,興許我沉迷于他的美色也不一定。”若音嘲諷道。
“娘娘,您說什么呢。”半梅上前,提醒她別再說下去了,沒看皇上的臉都陰沉得不行了。
因為,任何男人都討厭別人用“美”來形容吧?
若音卻朝半梅擺擺手,正色道:“我喜歡他寫字時專注的樣子,而我就旁邊替他研磨。”
“我喜歡他穿藏藍色的衣服,雖然他穿金色龍袍也很好看,可是當皇帝不好,還是穿藏藍色衣服時最可愛了。”
“我喜歡他送東西給我時,一臉寵溺的樣子。”
“我喜歡他喊我音音。”
“我喜歡他滾動著的喉結,每次他這樣,一準沒好事。”
“我喜歡他承諾我。”
“我喜歡他給我安全感。”
“我喜歡他的所有,就連他生氣時候的霸道樣子,我都很喜歡。”
“可是,我獨獨不喜歡他不喜歡我,不愛我,我更不喜歡他記不得我的樣子......”
她情愿他從未喜歡過她,愛過她,都不想像現在這樣。
明明靠得很近,可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卻隔著十萬八千里。
“他不愛許諾我,但他說過的,再也不讓我傷心了,可是卻忘記我了,他怎么可以忘記我,讓我這么傷心,他從來都沒讓我這么傷心過......”
大概是因為說到傷心處。
又或許是她傷口未好,來時又走了那么久的路。
亦或者是別的什么。
若音只覺得心痛難忍。
身體被箭所傷,倒也罷了,她都沒有這么難受過。
現如今,心靈還要被萬箭穿心。
她只覺得頭痛欲裂,好似眼前的一切都在轉圈圈。
下一刻,她身子一軟,就不省人事地昏過去了。
“皇后!”蘇培盛、陳彪、半梅驚呼一聲。
不過,蘇培盛和陳彪是男的,就是想接住若音,也不敢,那是要剁手的。
只能眼睜睜看著若音倒了下去。
半梅本來是想一把扶住若音的,但是卻有人先他一步,接住了自家主子。
抬頭一看,正是四爺。
見狀,眾人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就他自個也有些詫異。
不知怎的,他明明不想那么做,可身體的本能反應,讓他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