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憾生,極致的怒之下,卻又帶著極致的痛心“你根本沒打算活著離開,是不是”
他對他百般信任,倚重,將楚氏最大的機密都于他和盤托出,盼望著他能將楚氏失去的整個滇南都收歸囊中,可他回報他的,卻是這個結果。
“一條命而已,如果我十歲那年少主沒有把我帶回來,我早就死了,這二十年的命,也是少主給我的。”
“好,好,我為你煞費苦心,甚至不惜傷了你弟弟和他母親的心,也要把這萬里江山交給你”
楚訓痛心搖頭,心頭絞痛一片,騰時嘔出一口血來。
憾生站在那里沒有動,但垂在身側的手指,卻緩慢的攥了起來。
“這萬里江山本就是a國所有,百年前,就該歸于a國。”
楚訓踉蹌后退了一步,“好,好,你真是我楚訓的好兒子”
“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會被碎尸萬段”
“來時,我就沒想過活著離開。”
憾生平靜望著楚訓“只是,臨死之前,我想問你一句。”
“什么。”
“你對我母親,可曾有過一分真心”
那是他這輩子,唯一動過的一次心,唯一刻骨的愛過一個人。
但此時想來,他這份愛,終究還是自私的成分更多。
與她分手離開之后,最初那些年,他常會做夢夢到她,夢里面總是他們最后分開那一幕。
她哭著追著他的車子,而他卻狠心的,沒有再停一刻。
如果他知道那是他們的最后一面呢,如果他知道她已經有了身孕呢,如果他知道,這一生一世,他再沒可能見到她了,他會停車,他會留下嗎
楚訓自己都沒有答案。
“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區別之處,在你心里,權勢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比你的愛人重要,比你的情愛重要,但在我的心里,我寧愿拋舍這一切,與我心愛之人在一起,只是可惜”
憾生慘淡一笑“如果你對我母親,真的還有幾分情意,就不要把她葬入楚氏祖墳,也不要把她的牌位供奉在你們楚氏的祠堂,讓她清清靜靜的,不要打擾她。”
“還有,就當是我的一點私心,等我死后,不要留我的尸體,一把火全都燒了,如果可以,把我的骨灰送回金三角去,如果不可以,就隨便扔了吧”
憾生說完,不再看楚訓一眼,輕輕閉上了眼。
祠堂外一片喧鬧,楚煜的衛兵泉涌一般圍上前,將祠堂圍的密不透風。
楚煜換了一身戎裝,昔日那看起來光風霽月的少年,俊秀的面容上早已不見了之前的清潤,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陰沉肅殺。
他身后兩列衛兵持槍簇擁,火光沖天之下,人人臉上眼底閃著嗜血寒光。
“父親。”
楚煜開了口,聲音卻一片冰冷,毫無任何溫度。
楚訓驀地睜大了眼“煜兒你這是要做什么”
“楚氏百年國祚,不能就這樣葬送在他的手中,父親狠不下心,那么這個惡人,就由我來做”
“放肆他是你的嫡親兄長”
楚煜驀地譏誚笑了一聲“父親,事到如今,您還維護著他”
“你先出去,這件事情,我會解決。”
“怎么解決看樣子父親舍不得殺他,是要偷偷放他一條生路了”
楚煜拔出槍,上前一步,目中露出兇光“父親,他今日是休想活著離開這里了”
“楚煜你敢”
“父親,我有什么不敢呢在您一心想把您這個所謂的長子拱上太子之位的時候,您就該知道,這份不公,會造成什么后果”
“原來你的心甘情愿都是裝出來的”
“父親,您去問問,這世上,有哪個人愿意心甘情愿的把到嘴的肥肉讓給別人”
楚煜緩緩的抬起槍口,指向憾生“怪就怪,父親您自個兒太偏心了,您這樣做,將我,將我母親,又置于了何處”
“原來你心里一直都這樣不平,可憐這些天來,你還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孝子賢孫的模樣。”
“是啊,想一想,這屈辱的日子,也真是受夠了,就現在,結束吧。”
楚煜的手指扣住扳機,正要按下,祠堂外忽然響起一聲凄厲女人呼喊“煜兒救我”
楚煜整個人驀地一抖,倏然回過身去,被火光耀的如白晝一般的天幕下,團團圍住祠堂的衛兵之后,他的母親披頭散發被人用繩索綁住,匕首抵住脖頸,沖他的方向凄厲哭喊。
怎么會這樣
明明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母親也早已被送回外公家去,怎會忽然被人綁縛在此
“是你”
楚煜咬牙切齒回身望向憾生“你這奸詐小人,卑鄙無恥”
“論起卑鄙無恥,我怎及得上你萬一。”
憾生緩步走下臺階,目光里涼意徹骨望向楚煜“杜知素那種y賤之人,我豈會碰她一根手指你以為,我如你一般,卑鄙下作,為了權柄,什么齷齪事都做得出來”
“你沒碰她”楚煜不由錯愕無比。
“我倒是該感謝你,給我機會探知了你的本心,我才加倍提防于你”
楚煜驀地死死咬住了牙關,母親的哭聲凄厲傳來,他手中這槍,卻好似有千萬斤重,再也難以抬起。
身側的心腹下屬見他踟躕,不由疾步上前“煜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您若是現在遲疑,等著您的可就是萬劫不復了”
楚煜聞言,眼底漸漸漫出一片猩紅之色,他將牙根咬的咯吱作響,眸中兇光一片,握槍向憾生走去。
下屬說的對,錯過今日機會,就是放虎歸山,一日不殺了這位兄長,那就是一日的隱患。
更何況,在父親面前他也撕開了這層孝順的面紗,依著父親的性子,是絕無可能再讓他承襲國祚了,既如此
他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煜兒救我,救我”
母親的凄厲呼喊忽然再次響起,楚煜握槍的手微微顫抖,有些不忍的回頭望去,可這一錯眼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