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用了膳,我們夫妻也去玉仙山看一看,是否有幸遇上仙姑。”溫亭湛含笑道。
“不打擾貴客用膳,祝二位貴客遇上仙姑。”小二很機靈的退下。
等到小二退下之后,溫亭湛用勺子要了一碗海膽銀魚給夜搖光:“嘗嘗,太湖三白之一,太湖銀魚,淋了海膽醬,聞著挺不錯。”
夜搖光接過來,吃了一口,目光一亮:“好吃,肉質細嫩,鮮香順口。”
說著,夜搖光就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就連蒹葭也是耐不住香氣的誘惑,趁著無人化形,挨著夜搖光坐下來,抓起勺子沖著夜搖光和溫亭湛靦腆的笑了笑,就狼吞虎咽。
桌上都是太湖有名的吃食,太湖三白另外兩樣白魚和白蝦,也是極其美味。
吃得心滿意足之后,夜搖光輕嘆道:“可惜已經十二月,吃不到太湖最有名的太湖蟹。”
“太湖就在江浙與江蘇,少則三年這里是你說了算,你要想吃,來年九月為夫帶你來便是。”溫亭湛一邊用熱手帕擦拭著手,一邊對夜搖光笑道。
“這可是你說的,明年帶我來太湖吃螃蟹。”夜搖光立刻定下約定。
“嗯,我說的。”溫亭湛鄭重的頷首,才問,“對于玉仙姑,搖搖是如何看?”
夜搖光的十指緊扣,雙手撐在桌面上,活動著手指,想了想才道:“雖說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就目前所知曉的信息來看,這位玉仙姑是個有真本事之人。雖則她高調的行事作風和修煉者不符,但這是她的行事原則,縱使我個人不喜歡這般張揚,卻也不能說這就是錯的。”
“有一處為夫不明。”溫亭湛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這位玉仙姑既然如此心善,為何太湖那般多的孩子被湖妖叼走,她卻視而不見,偏偏要等到她所謂的恩人也遇險才挺身而出?”
夜搖光端起茶杯,輕呷一口,才悠悠開口:“你當每個修煉生靈都像你夫人這般善良正義么?”
寵溺無奈一笑,溫亭湛抿唇道:“為夫只是覺得她前后行為不一。”
“這其實也未必不能理解。”夜搖光倒沒有覺得多么難以解釋,“首先,她不是一個人,她已經自報來路,她是太湖之中的一尾魚,至于佛祖座下那些以訛傳訛之言先忽略。既然是魚,便是她化了形,也改變不了她沒有人性的事實,這世間沒有誰規定,路見不平非得拔刀相助,不拔刀相助就是罪過。因而,那些和她無關的人受害,她不管只要她自己良心過得去,誰還能指責她?當然,她原就沒有人的良知,所以她有這樣的行為很正常。”
溫亭湛聽著,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雖然她沒有良知,但修煉生靈都講究因果循環,她受恩于魚根曾祖父,這是塵緣必須得了,所以輪到魚根家的孩子出事,這是她報恩了結這一段塵緣的機會,她不能接著視若無睹,否則誰知道下一個機緣在多少年后?有礙她的修煉。”夜搖光接著給溫亭湛分析,“至于后來,她大抵是感受到那種被擁戴,被追捧,被膜拜的快感,起了和人一樣的虛榮心,所以它幫助越來越多的人,它跑出了太湖,到了玉仙山接受人的供奉。雖然和潛心修煉不同,可來自于百姓的信仰,也是一種極其強大的力量,她同樣不耽擱修煉,同時她助人為樂,也算是功德。”
“搖搖的說法,合情合理。”溫亭湛頷首,但卻話鋒一轉,“可為夫卻覺得搖搖,你把她想得太好。”
“我只是不想用惡毒的心去揣測任何一個和我行事作風不同的生靈。”夜搖光解釋道。
“那搖搖可要與為夫打個賭?”溫亭湛鳳眸幽深的看著夜搖光。
夜搖光輕嘆一口氣,點了點頭。
“看來搖搖很自信。”溫亭湛都有些意外,以夜搖光對他近乎盲目的信奈,在他堅持這玉仙姑有問題的情況下,夜搖光竟然還要和他賭。
“我不是自信。”夜搖光想了想才輕聲道,“我只是心里還有一點期望,期望這世間沒有那么的骯臟。”說著,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此刻路上已經恢復了平靜,也許是因為今日是他們信仰的太湖玉仙姑的壽誕,所以來往的人也很少,大多去玉仙山了吧,“期望這么多人的信仰,不要淪為荒唐無稽的悲哀。哪怕她行事張揚無忌些,我也盼著她是個好的。”
如果,這是一個騙局,華美的外衣下還掩藏著罪惡。這些人并非愚昧或是欲壑難填才對她奉上最虔誠的心,而是從一開始她欺騙了他們的真心。當真相揭露,這些人將會多么的失望和痛苦?有些人或許因此而扭曲心性,埋沒良知。
信仰的崩塌,往往是道德良知淪喪的開始。
夜搖光的話讓溫亭湛的神色收斂,他第一次這么認真的對夜搖光說:“聽了搖搖的話,我也盼著我輸。”
原本想要說些助樂的彩頭,溫亭湛也沒有心情,這件事的影響極其的惡劣。盡管夜搖光強調那不是人,不能夠用人的心里去分析,但溫亭湛卻從來不懷疑自己的直覺。
身為兩江布政使,這件事發生在江蘇和江浙交匯之處,溫亭湛責無旁貸,如果這件事像夜搖光期待的那樣,只是一個靈修單純的玩心大起,舍不下世俗帶來的虛榮之心,那也就無關痛癢,由著它折騰,最多分些心思看著不讓它走上歪路,善惡不分便是。可如果……
夫妻兩的心情都略顯沉重的去了玉仙山,在路上還有不少信徒往玉仙山趕,有些則是沒有辦法去,站在自己的店面亦或者手里做著自己的活計,遙望著玉仙山的方向。
在半路上,夜搖光和溫亭湛刻意打聽了一下,原來這里原來不叫玉仙山,而是因為玉仙姑改名,又聽了許多玉仙姑的事跡,甚至每個人說起來那都帶著身為太湖百姓的優越感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