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雖然算不上銳利,但在這樣有些沉悶的氣氛里,她這樣的注視,幾乎就要看穿薛運的身體了。
見她一直不開口,薛運又小心的道:“微臣來為娘娘請平安脈。”
“嗯。”
這一次,南煙終于應了一聲。
她抬起手來,冉小玉急忙上前,為她將袖子撩起來一點,露出纖細的腕子。
薛運和拿出小軟墊和絲帕,安置好了之后,為她診了一回脈。
然后輕聲說道:“娘娘的脈象倒是平和,只是,仍有氣虛血虧之狀,還需好好調養,不要太過勞神。”
南煙收回手腕,一邊理著自己的袖子,一邊微笑著說道:“不勞神可不行啊。”
“這后宮這么多的人和事,大行皇后薨逝,本宮不能不管。”
“那么多雙眼睛,都盯著本宮……也盯著皇上呢。”
薛運聽著,后背一陣冷汗。
陪笑道:“娘娘辛苦了。”
南煙看著她,說道:“辛苦是辛苦,但該保養的還是要保養。既然是皇上讓薛太醫繼續照顧本宮的身體,那這件事,就有勞薛太醫了。”
薛運道:“不敢,這是微臣的職責。”
南煙道:“那,就勞煩薛太醫這些日子專心為本宮調養身體,后宮若別的嬪妃有恙,或者——別的人有什么事,都交給太醫院其他的太醫吧,免得讓你分心。”
薛運低著頭道:“是。”
南煙點了點頭,一揮手:“送薛太醫。”
薛運對著她又行了個禮,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冉小玉一直站在南煙的身后,這個時候眉心微微蹙起——雖然剛剛,南煙跟薛運說的那些話,聽起來都沒什么問題,但,她跟在南煙身邊那么久了,很清楚南煙的個性和為人。
那些話,根本不會是她說的。
可她卻薛運說那些話,是有什么用意呢?
她正要問,卻見南煙又叫來聽福,說道:“跟著去看看。”
“是。”
聽福應著,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冉小玉這一回真的有些按捺不住了,眼看著南煙要伸手去拿茶,急忙捧了送到她手里,問道:“娘娘對薛運,是有什么不滿嗎?”
南煙喝了一口茶,然后抬頭看她。
冉小玉道:“奴婢怎么覺得,娘娘剛剛跟她說的話,似有深意?”
南煙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她,只說道:“等一下再說。”
冉小玉感覺到她的臉色和神氣都不太好,便也不多問,只有給她的杯子里續了一些熱水,南煙正喝著,就看見聽福從外面跑了回來,氣喘吁吁的拜道:“娘娘。”
南煙道:“薛運,回太醫院了嗎?”
聽福低著頭,小心的說道:“薛太醫沒有回太醫院,而是,而是,去了御書房。”
南煙的手一晃,手中的茶杯差一點就跌落。
幸好她急忙抓住,但里面的熱水還是潑了出來,灑了她一手。
“娘娘!”
冉小玉嚇得急忙接過來,拿了手帕幫她擦拭,幸好那些只是熱水,不是滾水,卻也燙得南煙的手上紅了大片。
但南煙卻好像感覺不到痛。
只輕輕的擺了擺手。
聽福立刻退下了。
冉小玉的眉頭都擰了起來,看向南煙,輕聲說道:“娘娘,薛運她,她去御書房做什么?”
南煙面色沉沉。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也是本宮擔心的。”
她這才將吳氏叛亂那一晚,自己逼問薛運得到的答案告訴了冉小玉,冉小玉一聽,一張臉頓時拉了下來。
“她果然,果然……”
自己之前就一直擔心,而且,這種擔心并非空穴來風,從在蓮心會館時,她就察覺出了薛運對皇帝,或者說,這兩個人之間有一些說不清,有道不明的曖昧氣氛。
但,真要說起來,兩個人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舉動。
可就是讓她不安。
現在,這不安仿佛已經變成了現實。
剛剛,南煙對薛運說的話,句句都是提醒,甚至警告,就算旁的人可能會聽不明白,但薛運既然已經將自己心意告知了貴妃,那她就不可能不知道,貴妃說這些話的深意。
她自己,也答應得明明白白。
可一轉頭,剛離開了這寢宮,她便去了皇帝的御書房。
他們兩,難道真的……
冉小玉猛地一握拳頭,她畢竟習武,手上一用力,指骨就掙得啪啪作響。
南煙轉頭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你可不要沖動。”
冉小玉也低頭看向她,倒是很沉靜的說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見她這樣,南煙松了口氣。
冉小玉回來之后,她一直沒有告訴她,也是擔心她會一時情急去對薛運做什么,不過現在看來,冉小玉早已經脫胎換骨,跟以前那個毛躁又沖動的女孩子完全是兩個人了。
她只沉沉的說道:“娘娘打算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南煙咬著牙,像是頭疼,更像是心里疼得厲害,眼角都微微發紅了,道:“本宮該說的也說,該提醒的也提醒了。可她,她偏不聽。”
冉小玉看著她這個樣子,眼中露出了一點復雜的神情。
雖然,冉小玉從一開始就提防著薛運,也希望南煙能相信她的話,可現在,南煙已經清楚了薛運的心意,但她的反應,卻讓自己有些意外。
她對薛運,敵意很大。
比對宮中任何一個嬪妃,甚至,比當初魅惑皇帝的鳳姝,爭寵的馮千雁,敵意還大。
南煙感覺到她的沉默,轉頭看向她:“怎么了?”
“沒,沒什么。”
冉小玉搖搖頭,又想了想,問道:“那娘娘,是否要奴婢去點她一下?”
她的“點”,可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了。
南煙咬著下唇,想了想,才說道:“先不急。”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眼前那麝香珠和許家的事,這件事若不處理好了,本宮也沒有心思去做其他的。”
“薛運……”
她又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口氣顯得十分的沉重。
沉沉道:“她的事情,本宮要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