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和馬大腳攜手進步入東宮,見眾人都要過來見禮,老朱一揮手道:“都各自去忙,給朕磕頭孩子就能生下來了。”
馬大腳責問道:“樓英你那法子可好使嗎?”
“微臣無能,看來只能看國舅爺的本事了。”
老朱點點頭道:“朕過來自然是要看玄重的本事,玄重人呢。”
“草民在這兒呢。”馬度從另外的一間偏殿里出來,拿著一條新毛巾擦拭濕漉漉的雙手,“草民叩見皇上!”
“別跪了,不然還得洗手,朕聽皇后說你能剖開呂氏的肚子把胎兒取出來,還能保得母子平安可是真的?”
呃……老朱對這種稍顯變態的事情果然有興趣,馬度道:“回皇上,微臣能,只沒有完全把握。”
“嗯,五成把握已是很高了總比落得一尸兩命強,標兒你可同意嗎?”
朱標一拱手道:“只要父皇答應,孩兒自然沒有意見。”
“事不宜遲,玄重趕緊的動手吧。”老朱往前邁出一步,似乎要往產房里去,好像意識到這么做不合適,便道:“標兒跟朕一起到正殿里等著。”
樓英則對馬大腳稟告道:“娘娘微臣懂得銀針止血之術,一旦出現血崩,還能給國舅爺幫襯一些。”
馬度笑道:“你有這樣的本事,我求之不得,娘娘就讓他跟草民一起進去吧。”
馬大腳點點頭,“去吧,玄重施術萬萬小心。常氏有你舅舅在,不用你忙活了,和本宮一起去正殿候著。”
“是,母后!”常氏應了一聲,瞥了一眼偏殿門前時刻準備獻血的一排宮女轉身跟馬大腳進了正殿。
沒有了婦人生產時慘叫,正殿里等待的人似乎也沒有那么心焦了,一個個的捧著茶碗靜靜的等待,唯有老朱和朱標父子二人不時的抬眼望一下,不過眼中的情緒明顯的不同。
時間緩緩的流逝,馬度已經進了偏殿一炷香的功夫了,可仍舊沒有半點的動靜。
常氏起身對馬大腳道:“母后,要不兒臣進去瞧瞧。”
“不必了,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
馬大腳話音剛落,就聽見偏殿里邊傳來一聲微弱的啼哭,她似送了一口氣,對老朱道:“聽這聲音像是個女娃兒。”
老朱呵呵的笑道:“都好!都好!呵呵……”
在他看來這件事情的本身,比生的是男是女要有意思的多。
一個年齡稍大的宮女快步從偏殿向正殿跑來,到了殿中沖著老朱兩口和朱標便跪拜道:“恭喜皇上、娘娘、殿下,呂選侍生個皇孫。”
“哦!是個孫兒!好!朕今日又添了一個孫兒。”老朱轉頭看向朱標,“標兒可想過取什么名字?”
朱標喜道:“自然是由父皇來取名字。”
“也好,雄英出生時朕還不曾想好字輩,前些日子剛剛定下來,正好用上!”
老朱治國很用心,治家也很用心,給每個兒子排了二十個字的字輩,名也要添加金木水火土的偏旁部首。多么強勢的大家長作風,連后代子孫的怎么取名字都要做出嚴格的規定。
此刻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日后給子孫們添了多大的麻煩,作為宗室不能隨便給自己取名字的,需要讓禮部官員來取。
經過多代的繁衍,鳳子龍孫越來越多,可是帶無形偏旁的就那些字,還要顧及著不能犯皇帝的名諱。
想取個名字都得往吏部塞錢才行,可有些旁支已經開始沒落,可憐好些鳳子龍孫從出生到死連個名字都沒有,只能叫什么朱一、朱二、朱三,很有老朱家未發跡時的風格。
關于朱明皇室的字輩,后世比較熟悉的自然是朱棣這一支,“高瞻祁見佑,厚載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簡靖迪先猷”。可惜只用到一半,大明王朝這艘千瘡百孔的巨艦就沉了。
老朱為朱標這一支定下的則是,“允文遵祖訓,欽武大君勝,順道宜逢吉,師良善用晟”聽著就比朱棣的高大上,可見老朱也是鐵了心要傳位朱標的。
孫兒的名字老朱也沒有預備,吭哧了半天才道:“就叫朱允炆吧,文字邊上加個火字。”
老朱很會省事,把字輩的前兩個字拿來,加一個偏旁部首就算是了。
炆可解釋為沒有火焰的微火,跟雄英這個名字相比意境差了不只一星半點。
“多謝父皇賜名,趕緊的把允炆抱來給父皇瞧瞧!”
宮女立刻回偏殿傳旨,不大一會兒就見兩個嬤嬤抱著一個裹得嚴實的襁褓到了正殿,馬大腳接過襁褓遞掀開一角遞到老朱的面前,笑著道:“皇上您瞧瞧這白白凈凈的模樣還真是像標兒。”
“可不是,不像朕和雄英這般黑,呵呵……”
“不好了,呂選侍見紅了!”一個侍女驚叫一聲,從偏殿里跑了出來。
正殿里的眾人聞言不由的一怔,原本活躍的氣氛頓時凝固變得沉悶起來,馬大腳輕輕晃著懷里的孩子道:“皇上國事要緊,這里有臣妾呢。”
“不急,朕要看看玄重能不能把人救回來。”老朱一掀袍子重新的坐下,氣定神閑的繼續喝茶。
朱標斜著身子不時的向外張望,只瞧見偏殿外面等待的宮女被叫了進去,再沒有任何的動靜。這會兒沒有人注意太子妃常氏端著茶碗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時間似乎比剛才還要難熬,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宮女們已經了換了一次殿中的蠟燭,才見偏殿的門緩緩的打開,馬度笑著走了出來,兩手和下擺上沾了不少的血。
朱標起身出去快步到了馬度跟前,“舅舅,呂氏如何了。”
“殿下關心則亂,您看我還能笑得出來,就知道沒事的。殿下別進去,里面滿是血腥,而且呂選侍還沒有清醒呢。”
老朱也大笑著走了出來,“玄重果真有兩下子,沒有讓朕失望。”
馬度一拱手,“草民幸不辱命!”
“好了,這里教給皇后了,朕得回去批折子了。”老朱背著手大步出了東宮。
馬大腳把襁褓交給嬤嬤,“看這兩手的血,還不趕緊的洗洗,常氏讓人準備些吃食,皇上也沒吃飯,別忘了往謹身殿送一份。”
馬度呵呵的笑道:“可是小弟還是想念阿姐的手藝,好久都沒有吃上了。”
“哎呀,你這是看不得我清閑片刻,罷了,念你今天有功,跟我去中宮吧。”
“對了,娘娘,呂選侍身上有傷口,等他醒來必然疼痛的厲害,還需找個靠得住的妥帖之人照看,太醫也少不得日夜輪守。”
馬大腳對貼身宮女吩咐一聲,“綠兒你就留下吧,許太醫就勞煩你和樓太醫照看了。”
“娘娘放心,微臣和樓太醫定竭盡全力。”
朱標則道:“舅舅先去中宮,外甥待會兒就去給您敬酒致謝。”
“那好,草民等著殿下,喝少了可不成。”
雖然什么都沒瞧見,但是老朱卻像是看了一場精彩的表演興致盎然腳下輕快,很快就回到了謹身殿。
殿門前,韓成已經等在哪里了,老朱似乎沒有看見他,徑直的入了殿,在御案后面安坐。
韓成躬著身子緩步進來,行了大禮之后,這才從懷里取了一個蠟丸出來,送到老朱的身前。
老朱捏在手里緩緩搓開,“這是哪兒來的?”
“鄭國公府的!”
老朱取出紙條掃了一眼輕聲的嘀咕了一句,“宴飲舊部,元生這是第今年的幾次了?”
元生伸著蘭花指道:“回陛下,這是鄭國公今年第三次宴飲舊部。”
韓成道:“鄭國公貪酒,又好熱鬧與舊部宴飲也屬正常,更何況他家的次子、三子已經成年,少不得要為他們在軍中鋪路,比起旁人來鄭國公還是收斂的。”
“沒幾個如天德這般讓朕省心,看來是閑的厲害。元生立刻讓中書省擬旨,東宮選侍呂氏產子有功晉封才人,賞賜照常例雙倍,準其母入宮侍疾,另外讓太常寺少卿呂本遷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都察院就是從前御史臺,老朱今年剛剛的改了名字,職能在原有的基礎上增強了不少,加強了對地方的管理。
元生端了茶碗捧上來,“國舅爺今日施展神技,讓皇上又多了一個皇孫,也是有功的。”
老朱扭過頭笑道:“元生你到底收了他多少的好處,可為他說了不少的好話。”
元生忙道:“奴婢冤枉,絕不曾收過國舅爺的好處,國舅爺被削了爵位,奴婢都替他覺得委屈。”
“可真是應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監急,你看他自己可曾覺得委屈過。”
韓成笑道:“據方山那邊傳來的消息,國舅日子依舊如往常那般逍遙度日,快活的緊。”
“聽聽朕沒說錯吧,這廝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這次他的功勞太小,等再找個機會朕再給他復爵。”
馬度用肥皂把兩只胳膊洗得干干凈凈,直到沒了血腥味這才作罷,用毛巾擦干凈水漬,在宮女侍候下換了一件普通的綢布袍子,看身量就知道是老朱的,馬度穿在身上寬大的不像話。
出了偏殿,他緩步走向中宮的小廚房,遠遠就能聞見一股熟悉的菜香兒,馬大腳正系著圍裙站在灶臺邊上翻炒,一個宮女搖著手輪,灶臺上面的風葉嗚嗚的旋轉著將廚房里的油煙抽走,旁邊的案幾上已經擺好兩盤菜。
馬度捏手捏腳的過去,伸著手剛剛的夠著盤子,就有一只手把他的胳膊打掉,他嬉皮笑臉的道:“阿姐還是和從前一樣的警覺。”
“就知道你會這么干,本宮早有準備,餓得狠了也該用筷子,這般不講規矩,也不怕兒女笑話你這個當爹的。”馬大腳隨手遞了一雙筷子。
“阿姐今天竟這般寬縱我,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今日念你有功,只這一回。”
馬度隨手夾了一塊釀豆腐,還是那熟悉的口感,“怎么不見寧國和安慶兩個?”
“都是大姑娘了,我照顧不了她們一輩子,總有一天要出宮的,我把她們兩個安排到了別的宮殿,讓她們學著如何的御下理事。”
“娘娘的苦心,她們會明白的,只是您膝下無人承歡,只怕中宮寂寞。”
“倒也不是,宮里的孩子多如今都大了,每日輪著來請安說話,再打理一下宮務也騰不出空閑來,一件毛衣已經是織了一個月了尚未織完。”
“阿姐仁德,宮中的孩子得您呵護庇佑方能平安長大,自然是孝敬娘娘的。”
馬大腳把菜盛出來,吩咐那宮女把菜端走,廚房里便只剩下姐弟二人。
馬大腳利落的清理鍋灶倒油下菜,馬度一邊燒火一邊搖著風輪,兩人配合的倒十分默契。
“玄重剛才的話似是有感而發,沒有什么話要告訴我的嗎?”